翟耀辉他们所在的车厢里,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半大少年,其中绝大多数更是第一次出门。不过远离家乡的离愁,和对未来的忐忑不安,很快就被第一次出门的好奇取代。
这群满怀豪情壮志的青涩少年们,估计在家的时候,家人们没少叮嘱他们,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的道理。这不,火车刚开了没多长时间,车厢内的气氛就渐渐活跃起来。从现在开始,他们这些人有了一个共同的称呼,知青。从今往后,他们之间不再是只有一面之缘的路人,而是将在同一个地方共同长期生活的朋友、亲人。现在可是他们联络感情的最好时期,车厢内,慢慢地变得热闹起来。
翟耀辉他们座位上,由于翟耀辉身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生人勿进的气势,一时间倒是没有人敢凑过来跟他们说话。不过,冯凯爱热闹,也喜欢跟人打交道,没多大会就坐不住了。自己主动出击,跑到别的座位上跟其他人联络起感情来。半天转悠下来,整个车厢内的人,基本上都被他认了个遍,甚至差点连人家的祖上三代都打听清楚了。
这边,翟耀辉见快到中午了,就去开水处接了一洋瓷缸子的开水,准备一会等冯凯回来吃午饭。不过,没等水凉凉,就被转悠回来的冯凯拿起来一饮而尽,说了一上午的话,实在是口渴了。
“哥们,以后我可就赖上你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啊。你是不知道,我这一圈打听下来,咱们要去的青山县红旗公社压根都没人乐意去。我一说咱们分到红旗公社了,不少人都很同情的看着我”,冯凯很郁闷。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可是求着老爷子才分到那里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傻子。[
“我这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不过,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咱也决定跳了。以后你多罩着点哥们就行”,冯凯性子开朗,又不拘小节,随后就又把一切抛到脑后了。
火车上的日子很漫长,尤其是这个年代的火车,速度慢的很,咣当咣当富有节奏的列车和轨道摩擦的声音,估计是人们对火车最深的印象了吧。
随着夜色的降临,户外面一片漆黑,这群半大少年们第一次坐火车、离开家门的新奇感也慢慢消失,现在就有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还有好几天才到终点呢,这晚上怎么休息就成了问题。
不过,有眼尖的人,看到翟耀辉和冯凯他们的做法,也一个个的开始有模学样,座位上躺一个,座位下躺一个。虽说座位下面实在是有点憋屈,但总比干坐一夜要舒服的多。而且现在还不到十月,天气也不是很冷,在座位下面铺上件衣服一样能美美的睡上一觉。
当天晚上,翟耀辉他们车厢的这个做法,就传遍了整个列车。要是这个时候有人从走道里过,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从座位底下伸出来的一双双的大脚丫子。
休息的问题解决了,关于吃饭的问题他们发现也很好解决。每当列车进站的时候,站内就有不少老百姓挑着担子叫卖,虽然都是一些硬面饼子,馒头什么的,但总归是热乎的。有那家庭条件好一些的知青,也狠狠心,买两个水煮鸡蛋。剥开蛋壳咬上一口,车厢内很快就弥漫着鸡蛋特有的腥香,引得不少人拼命的咽唾沫。
最头疼吃睡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时间更是在众人联络感情、侃大山的过程中飞快的流逝。等翟耀辉他们到达他们的目的地时,已经是第三天中午。
满怀不安的一百多位知青,下了火车,一出站台,突然间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他们一出来,就看到前来接站的同志在进站口,手举大红条幅,上面写着欢迎知青到青山县来。不仅受到青山县革委会的热烈欢迎,县委还特意安排他们到大食堂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不过,午饭过后,就是这些知青最关心的分配问题了。据说要赶在天黑之前把他们送到各个公社,县委没有这么多的地方让他们住。
念道红旗公社时,确实像冯凯打听到的一样,分配到红旗公社的知青们只有小猫两三只。在其余的众位知青们同情的目光下,分配到红旗公社的六个人坐上送他们去红旗公社的马车。
出了县城,坐在马车上的几个人都好奇的打量着道路两边的景色。因为已经到了深秋,漫山遍野一片金黄,在这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绚丽。跟威严、庄重的京城不一样,这里是生动的,多彩的。这个时候,几个人心中都冒出了同样的想法,或许,到这里下乡,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冯凯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不大会就开始跟赶车的师傅闲聊起来,“这位老同志,您贵姓啊?到红旗公社还有多远啊”。
赶马车的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师傅,听了冯凯的话,马鞭一甩,爽朗一笑,“啥贵姓不贵姓的,你们就叫俺车老板子就行。到红旗公社还远着呢,还有四五十里地呢”。
“车老板子?老同志,您姓车?这个姓倒是少见”,冯凯在嘴里念叨了几遍车老板子,怎么念怎么觉得有点拗口。
车老板子听见了冯凯的念叨,乐了,“这位小同志,你是从大地方来的吧。不太懂俺们乡下人的方言吧。这车老板子呢,就是说常年赶车拉脚的人,就跟工人,农民一样,只是个代号,可不是俺的名字”。
听车老板子这么一说,冯凯知道自己弄错了。不过他也不觉得难为情,咧嘴一笑,“我就说呢,这个名字怎么念起来这么拗口呢,今天可是长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