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原来如此寂静,整条街上,除了吴彦章他们乘坐的这辆马车发出的声响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马车行过洋河大桥,白有财的心情放松下来,就要出城了。
吴彦章以前没少跟同学来洋河大桥上闲逛,半夜从这儿路过还是第一回。
潺潺水声流淌在如墨的夜色中。
过了大桥,马车上了土路,颠簸更甚。
可吴彦章竟然睡着了。不知道又颠簸了多久,吴彦章醒了,他靠在草垛上,靠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里面是什么,他马上清醒过来,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
“财叔,财叔。”吴彦章叫醒了白有财。
“哦,我睡着了。”白有财揉着酸涩的眼睛,看了看路,跟车夫说:“进了村,先一直走。”
车夫一路都很沉默,除了驾驭马儿发出声音外,没跟他们多说过一句话。
进了村子,马车一路向前,按着白有财的指挥,马车行到一片树林处然后右拐,又行了一段,就到达了目的地。
车夫把马车停好。四个人抬着老何头的棺木走进一片空地。
脚下的地高低起伏,吴彦章他刚刚踩过的可能是某个人的坟头。
老何头的长眠之所提前三天就已经准备完毕,就等他今夜回来入土为安了。
下葬,掩土。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老何头从此便永居于此了。
车夫先离开了,去马车那儿等着他们。
他们三个人在老何头的坟前静默了一会儿,鞠了三躬。
黑暗中传来白有财的叹息声,“唉,走吧。”
三人上了车,马车按原路返回,三个人在草垛上一直睡了回来。
天亮起来了。
在不受人注意的地方,白有财他们下了马车,车夫赶着马车远去了。
白有财拍着吴彦章的肩膀,抿着嘴角不住点头,千言万语的感谢都汇在了他疲惫的眼神里。
“叔,那我先回去了。”
“进门的时候,别忘了好好把身上拍拍。”白有财嘱咐道。
“知道了叔。”
吴彦章和白有财他们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回家。
到了大门口,吴彦章用力拍打身上,姥姥也跟他说过,去过了那种地方回家的时候,一定要在门口好好把身上拍一拍,以防有东西跟进家。吴彦章虽不迷信,但他还是严格按照姥姥说的做了。
吴彦章以为家里人还没起来,一推院门,门是开着的。
吴尚荣正在清扫院子,见二儿子回来了,停住了手里的扫帚。
“爸。”
“回来了?”
“啊,回来了。”吴彦章轻松一笑,就像刚从外面玩儿回来一样。
“都,安顿好了?”
“嗯,好了,我想去睡一会儿,困了。”吴彦章笑着往屋里走。
吴尚荣看二儿子没什么异样,“快去吧,把鞋和外衣脱在外面吧,一会我给洗洗。”
“哦。”吴彦章把衣服脱了,换了双鞋子进屋去了。
吴尚荣拿起二儿子穿过的那身衣服,用笤帚使劲儿拍打。
吴彦章回到屋里倒头就睡了。
吴尚荣半夜回来,躺在那儿半天怎么也睡不着,他心里一直想着二儿子,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又醒了,醒来一看天已经亮了,他就起来了。现在二儿子没事人一样回来了,他这才放心下来。
吴彦章睡得很沉,其他人做什么说什么他一概不知。他一直睡到晌午才醒来,爸妈和弟弟早就出门了,妹妹也去范伯家玩儿了。
姥爷靠着被子坐着,跟姥姥说着什么。
“姥姥,姥爷。”吴彦章轻轻走进屋,坐上炕。
“你醒了?”姥姥的笑容里依然含有担忧。
吴彦章揉揉脸,挤挤了酸涩的双眼,“嗯,睡醒了。”
“不再多睡会儿?”
“不了,睡好了。”吴彦章笑笑。
姥爷看看吴彦章,轻轻地问了句:“老何头?”
吴彦章点点头,“都安顿好了,放心吧。”
吴彦章小心地观察着姥爷的神情。
姥爷轻轻叹气,转头看向窗外,目光落在大门处不动。
吴彦章抿着嘴角没说话。
姥姥轻轻叹气,她知道姥爷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姥爷一直紧盯着大门,大门静静的,老何头再也不会推门进来了,再也不会跟他胡说八道了,再也不会逼着他叫老爷了,唉,姥爷缓缓叹气。
姥姥看看二外孙,“今天还走吗?”
“我一会儿就走。”
“这么着急?吃了中饭再走吧。”
“不了姥,已经晚了一天了,一会儿得赶回去。”
姥姥不好强求,毕竟二外孙工作了,工作是年轻人最重要的事情。
姥爷情绪依旧低落,不过精神好了许多,吴彦章也就能放心离开了。
三天后,天还没亮。老何头灵棚处传来几声炮响,临近街坊听见的都明白这一信号,老何头走了。天亮后,待人们开门出来,发现灵棚已经撤了,老何头在这个世界上完成了他的故事,从此变成了历史。
处理完老何头的后事,白有财两口子回家了。两人都是一脸灰暗的疲敝。街坊们问起了老何头,白有财只说:“今天早上,出了。”人们听了黯然点点,没有人再细问什么,只宽慰他们两口子要节哀,何美凤显得极其少言寡语,只随便应付了人们几个字,白有财让何美凤先进屋去休息,他抽根烟再进去,何美凤没理他,也没抬眼看说话的那几个女人,自己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