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彦明剩余的假期都用来乖乖陪伴家人,上午跟二弟吴彦章去工地干活儿,下午辅导三弟吴彦军做功课,然后或是陪姥爷外出遛弯,或是看姥爷和范伯对弈,要么就在家陪姥姥说说话。
张丽娥心里无数次荣耀赞美:瞧瞧我大儿子!
可当她瞧见成天不着家的二儿子和脑子缺根弦儿的三儿子,她又气不打一处来了。每次批评老二老三时,她都想用到那句“看看你大哥!再看看你!”可这话被姥姥制止了,或者说被姥姥严厉地禁止掉了。姥姥不允许张丽娥在二外孙和三外孙面前这样讲话,一来太伤孩子们的自尊心,总把老二老三看成是坏的,孩子心里该多难受呀,难道在你这个亲妈眼里只有老大最好?他们处处都被比下去,他们也是亲的呀,你就这么贬低老二老三他们?老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如人?二来你总这样说,让老二老三对老大也会产生不好的感觉,你这样是离间兄弟感情。张丽娥想了想觉得有理,看来还是老人家思虑周全,自己平常最爱挂在嘴上的话,不曾想还有如此巨大的杀伤力和严重的后果。
张丽娥在学校批评差生的时候,也是用同样的口气,把那些差生跟好生做对比,这样好让他们有羞耻心,有了羞耻心他们才会长记性,有了羞耻心他们才懂得上进,难道这种方法错了?她当老师也当了十好几年了,像这样批评学生的话她说过无数无数遍,难道一直以来她都是错的?如果放在从前,张丽娥才懒得细琢磨姥姥说过的话,她觉得老人思想僵化跟不上时代甚至错误,现在她人到中年了,觉得老人家的话似乎越听越有道理了。
七月流火,炎热无风。
早上。
喝完一碗热稀粥,吴彦军站在院子里使劲儿扇扇子,“热,好热。”
吴彦章笑嘻嘻地站在吴彦军旁边蹭凉风。
吴彦军拎着背心,抖落了前心抖落后心,“热,真热,全身都是汗。”
吴彦章笑,“谁让你喝那么烫的粥的?”
“粥只有热热的喝下去,才好喝。”
“那你就谁也别怪了。”
“烫嘴的粥最好喝。”
吴彦章撇嘴,“也就你那么喝粥,哪天得把你烫熟了。”
吴彦军摇着头,意思在说:二哥你不懂。
吴尚荣也吃完了,“三儿去收拾收拾吧,咱们该走了。”
吴彦军虽有十万个不情愿去补习,但他不能说呀,敢不去补习就是一个死字。不过还好,亲爸每天骑车送他去老师家,过过坐自行车的瘾再去老师家受苦受刑,也算凑合了。
“马上,爸。”
吴彦军把扇子扔给二哥,跑进屋里收拾东西去了。
吴彦章手摇扇子摇头晃脑。
张丽娥瞅瞅二儿子没正形的样子,轻轻白了他一眼。
姥姥盯了张丽娥一眼。
张丽娥抽抽嘴角笑了一下,“妈,快吃吧。”
吴尚荣带着吴彦军先出门了。
看见吴尚荣带着吴彦军骑车拐出巷子,白有财乐了,“哟,爷俩这就驾车出发了?”
“财叔早!”吴彦军笑呵呵地问。
“乖!”白有财摸摸吴彦军的头。
吴尚荣只朝白有财点头打招呼,并没有停下车。
“你哥他们呢?”
“后面呢。”
“乖!”
白有财望着吴尚荣的车骑远了,这才自语道:“这个老吴,也不下车跟我聊两句,哼。”
白有财静静等在巷口。
吴彦明和吴彦章边说边笑拐出巷子。
白有财呵呵一笑,“嘿,老大老二。”
“财叔。”
“财叔。”
白有财俩扬了扬下巴。
“不抽了,叔,我们赶着去工地呢。”
听吴彦明这么说,白有财板起了脸。
吴彦章忙笑嘻嘻地接过烟。
白有财又把另一支烟递到吴彦明面前。
吴彦明看了看白有财,伸手接过了烟。
“哎,这就对了嘛。”白有财笑着掏出洋火划着给兄弟俩点上烟,“还不抽叔的烟了?真是的,叔真要伤心了。”
吴彦明笑了笑。
有吴家两兄弟陪着白有财一起吞云吐雾,白有财心里莫名的快活。
三人正说着话,白家院门开了。
白霜端着一盆水站在门口,看见吴彦章,她翻了个白眼。
吴彦章同时也翻了个白眼,然后别过了脸。
白有财看看闺女又看看吴家老二,这两人似有剑拔弩张的意味,赶紧呵呵一笑劝道,“你看看你们,都这么大了,还跟三岁小孩一样。”
吴彦明看了看两个互翻白眼的人,不明所以。
白有财嘬起嘴轻吐烟雾,笑了笑说:“街坊邻居的,哪有隔夜的仇,是吧?”
吴彦章似没听见,不看白有财,更不瞧白霜。
“爸,你老向着别人说话,你是不知道,他那天扬了我一头的沙子,气死我了!”
吴彦章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没看白霜,只道:“是你先拿砖头丢我的。”
“是你先骂的我!”白霜放下脸盆,站到了吴彦章面前。
“是你先挑的事儿!”
“是你不讲理在先!”
“哎?好像是你先踢的我吧?”
“是你先目中无人!”
……
白有财看过来看过去,跟着他们吵架的节奏来回转动。
吴彦明别过脸偷偷笑了笑。
“你不讲理!”
“你目中无人!”
“你太过分了!”
“你狗皮膏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