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建二年六月,天气已经酷热难耐,可众多的百姓却仍然要顶着烈日在田间劳作。
身着短褐的刘二郎牵着马匹走进刘庄时,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二郎!二郎回来了!”
离家还有数十步时,身后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响起,刘二郎回头一看,却原来是自己的大兄、韩端的大表兄刘潭。
刘潭是刘家的嫡长子,但刘家并非什么豪强大户,因此在农忙时节,他也少不得要抽空下地去盯着。
“大兄!”刘泽见了刘潭,忙不迭拱手施礼。
“快快免礼,自家兄弟,又不是在外面,别弄得这么客气。”
刘潭摆了摆手,大步走上前来,笑呵呵地说道:“前日阿爷还念着你呢,说你回了山阴也不回家来一趟。”
“大军刚取了山阴,事务繁多,所以才拖到现下,大兄,家中一切都还好吧?”
刘二郎去年跟随韩端去广陵,连过年也没回来,离乡将近一年,对家中也是想念得紧。
回到家中,刘普见了儿子,第一句话便有些担忧地问道:“听说六郎举旗起事了?”
“嗯,如今已经攻下好几个郡了。”刘二郎兴奋地点着头,“六郎说了,攻占江东诸州郡之后,便要提兵攻打建康,到时改朝换代,我家也是皇亲国戚了!”
“说得倒是轻巧,那江山哪有如此轻易便抢到手的?本朝自高祖以来,起兵造反之人不知凡几,但如今又有几从幸存下来?”
刘普越说脸上忧色更盛:“不行!明日我亲自去见六郎,劝他归顺朝廷!”
“阿爷你就别再去添乱了,六郎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来听你啰嗦这些?”
刘二郎连忙劝阻,“他要是愿意归顺朝廷,哪儿用得着你去劝说?前月在寿阳时,朝廷派使者下诏封他为一品大将军,他连面都没露,直接让严管事给回绝了。”
“这孩子!他怎么就……那可是一品大将军啊!韩家祖祖辈辈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高官?他却还让人给回绝了!”
事情早已过去,但刘普仍然急得跳脚,只有刘二郎清楚韩端的底细,有些感同身受:“六郎如今占据整个淮南,麾下精锐二十多万,你说他甘不甘心只做一名大将军?”
刘普和刘潭父子二人闻言,顿时便傻了眼。
楞了一会之后,刘普才道:“去年我们去他家时,他还没去广陵,麾下也只有数千部曲,怎的这么快就占了整个淮南,而且还有二十多万精锐了?”
刘潭也有些怀疑:“别是二十多万流民军吧?”
“阿爷,大兄,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二十多万人除了刚设立的数万府军之外,其余十多万全都是能与北地胡人正面作战的精锐。”
“今年我们与齐人在淮阴、寿阳、濡口三战,歼敌二十多万,如今六郎麾下,还有齐国的百保鲜卑,你们说流民军会不会有这么厉害?”
“怎么可能?”
父子二人张大了嘴,感觉实在是难以置信。
一直以来,在南人的心目中,除了水军以外,无论步、骑北朝都要强于南朝。
可如今他们竟然听说,韩端的兵马竟然歼灭了二十多万北朝大军!
这是朝廷官军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也难怪他们会觉得不可思议。
“有什么不可能,要不是六郎有这个实力,陈皇帝会拿出一品大将军来封赏?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刘二郎有些得意地笑道:“如今可不光是淮南了,到昨日为止,大军已经攻下了会稽、东海、江阴、信义等江东七个郡,多不了多久,整个吴地都要姓韩了!”
“原来如此……”刘普双眼一动不动地楞了好一会,方才喃喃说道:“如此说来,六郎还真有可能当皇帝,我们刘家也真有可能成为皇亲国戚……”
刘二郎哈哈笑道:“阿爷说得没错!六郎已经答应我了,再过段时日就让我去领兵,日后我也能捞个将军来当。”
“阿爷,要不……我也去六郎军中做事?二郎的才学还没我好,他能当将军,我肯定也能当上,到时刘家一门两将军,看谁还敢小觑我家!”
刘潭满怀希冀地看向父亲,然而刘普却直接断了他的念想:“不行!”
“你要是走了,家业谁来接手?”
“就这么十多顷地,全部佃给别人种好了。”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刘普心里也有他的想法:“你在家好好照管田地,万一有什么事,二郎回来也有个着落。若二郎日后真当了将军,难道他还会不管你这个兄长?”
刘潭却还不想放弃希望:“阿爷,要不,这家业我让给三郎来照管?”
“三郎还小,什么都不懂,能做得了什么事?”
“他都快成亲了还小?人家六郎十六岁就继承家业,三郎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一旁的刘汲见扯到他头上,连忙叫道:“大兄,无论哪家都是长子守业,哪有幼子守业的道理?”
“正是!”刘普一听这话,便立即点头道:“身为长兄,就要尽到长兄的本分,你在家守好家业,也算是给二郎留条退路。”
“我意已决,休要再争辩了!”
此言一出,原本还想再争一争的刘普失望之余,也只得接受这个安排。
刘普又道:“三郎在家无事可做,倒是可以去寻你表兄讨个差事,也用不着去军中,就在县里做个胥吏,能够照顾到家里就行。”
“明日我与你兄弟一同去山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