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华口中说的石头,是她花了许多心思又绘又写的“与子携老石”,那石头自时疫一事后,便没了踪影。
胤禛问过将石头带去庄院的侍卫,那侍卫只说他当时将石头给了十三府上的其中一个丫鬟,而那丫鬟当时便将石头拿进屋了。只是妍华那时候满心挂记着胤禛,哪曾留意屋子里是否有那块石头。
倒是良辰记得清楚,说在临窗的一方桌子上看到过那石头,只是后来未曾留意,也不知是不是跟着那场大火葬身在废墟中了。
胤禛看到她鼓起的腮帮子,愣了一下:“我已经让魏长安去找过,只是那里烧塌了,倒是寻到两块类似的石头……”看到妍华眼里隐隐的期待,他顿了一下便又说道,“不过都不是。”
妍华本也是拿这话当托辞,她心里气的是宋氏有孕一事,却又不好说出口,索性便当做是在因为找不到“与子携老石”而生气。可提起那块石头,她反而越想越郁闷,因为那是她费了很多工夫与心思绘制的,虽然不值钱,却是她切实的心意。思及此,她便气鼓鼓地又翻了个身背对向胤禛。
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胤禛却不管她是否在生气,扳过妍华的脸来便俯身吻了下去……
人在经历过生死别离后,总是会更加珍惜拥有的幸福。
福晋自从胤禛差点儿丧命于时疫后,待他身子一好转,便去了一趟岫云寺还愿,心心念念认为胤禛能好起来是受了佛祖的护佑。而她也不再似以前一般整日病怏怏的了,精神气突然就好了起来,不管府里有多大点儿好事,她都喜欢庆祝一番。
这一次宋氏有喜,福晋更是喜笑颜开,不仅又多挑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丫鬟到宋氏屋子里伺候,更是连她的饮食都要时不时亲自过问。宋氏上一次自个儿乱喝补药而导致小产的事情历历在目,所以这一次福晋对宋氏入口的药汤都颇为关注。
妍华与耿氏看到宋氏享受到这般特殊的待遇,心里恨得牙痒痒。尤其是耿氏,随着宋氏的面色越来越滋润,她的脸色便越来越难看。
眼不见心不烦,她最后索性连日称病,不再去请安,也免了再看到宋氏那张叫她瞧不顺眼的嘴脸。
与乌拉那拉氏的态度截然相反的是胤禛,他的态度让妍华捉摸不透。自从宋氏有喜后,他非但没有踏足过锦绣轩,更没有对宋氏嘘寒问暖过一句。
这不禁让妍华怀疑,其实胤禛并不欢迎宋氏肚里的孩子?
那一日,妍华叫人在桃花林里摆了一张桌子与笔墨纸砚。她见桃花开得正茂,而地上粉色的花瓣累累,觉着有些可惜,便想留住这一林子的芳菲。
她许久没有作画了,提起作画这件事,说来可笑。
她做事向来三分钟热度,除了骑马,那是她真心喜爱所以才会刻苦去学,而刺绣是被她额娘逼着学出来的,倒是也学得颇有模有样。读书识字则是被她阿玛逼出来的,写出来的一手好字则是被她三哥骗出来的,儿时她三哥好偷懒,总骗了她帮着写字,好处便是偷玩回去后会给她带好吃的,日子一久,她小小心性倒是也自个儿练就了一手颇秀气的字来。
唯独作画,她向来不愿意提及。因着刺绣的功底,其实她作画本就能三分拿形七分描摹。自十岁那一年看到过船上的那个翩翩少年后,她便魔障了一样,总寻着借口再往那个地方跑,却再也没有看到过与那个身影相似的人。
她一度以为自己得病了,竟然对一个模糊的背影日思夜想的。
所以她曾一度拼命作画,只依着回忆中的那个长身玉立的俊朗背影不断地画呀画的,最后竟是越画越好,三两笔便能抓住所画之物之人的精髓,一花一草都栩栩如生跃然纸上。可是画得再好,她却也无法看到那个少年的正脸,更无从得知他的身份。
所以每每思及此,她便对作画索然无味了。而她作画只是自学成才,并无名师指点,所以上色的水平着实差劲。那时,她闺房中的箱子里堆满了那个风度翩翩的背影画,清一色的水墨画,没有色彩,只有墨色的线条在淡黄色的纸上简单地勾勒出一笔又一笔的思慕。
如今她已嫁为人妇,便更不愿意再提及当初提笔作画的缘由了,一直都将那个念想深深地埋在心底,如今与胤禛感情日益深厚,她便仿佛已经将记忆中的那一抹背影悄然淡忘了。
她提着笔看了看眼前满目的绚烂,犹豫了半晌不知该从何下笔,便对着伸到桌边的一枝桃花愣怔了起来。
古人有云: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都道女子容颜貌美,便以桃花形容,可是她为何却会对着这满树的桃花看到了胤禛的魅肆笑容呢?人人都道皇四子胤禛冷面薄情不会笑,可为何她却觉得这人面冷心热,笑起来也魅惑人心至极。
魔障了,她好像突然看到小小的桃花蕊上坐了一个小小的胤禛,在冲着她似笑非笑地唤着:“婵婵~”明明每日都想见,为何这一时半会儿她却又在思念了,当真是情到浓时人自醉啊。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脸上却爬上了一抹嫣红。
“婵婵在做什么呢?”胤禛不知何时悄然走到了她身后,拥住她的纤腰,鼻息喷在了她的耳瓣上。
妍华的耳垂蓦地一热,娇羞地扭了下身子:“贝勒爷何时来的,快松开啦,我在作画呢。”
胤禛看了一眼桌子上那张空白的纸张,轻哼了一声:“我不瞎。”
妍华窘迫,忙道:“我真要作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