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致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被人欣赏的吧?不过我这个人没什么审美高度,我还是喜欢温馨一点的地方。有家人陪伴,哪怕深处陋巷,也能看到夕阳晚照。山川再美,孤苦伶仃一人终老,恐怕心里也不过是一片荒原吧?毕竟这世上最美的春天,都不及心中最在意的那个人,鬓边的一缕青丝,来得生机盎然。”
凉月转头冲着风缄笑笑。
“你不要问我心里最在意的那个人是谁?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这么大人了,应该明白吧?”
“不明白。”
风缄坐起来,“我是真不明白,你这个小脑袋瓜子里,每天都在装着什么东西!如果我没有用连心咒,恐怕我连你是什么心情,都不能准确把握。”
凉月打了个哈欠,靠在车里,缓缓闭上了眼睛,一直握成拳头的手终于松开了。
“灵力消耗的太多了,我睡会儿。”
风缄看到凉月手心的血迹,也知道她一直硬挺着。
他倾身看着凉月,盯着她垂下的双眸。
“小妖主,你求我一下,会有多难?你可真是嘴硬!如果今日不是我即使赶到,你是不是,准备大打出手,杀出一条血路去?”
风缄说了一堆,凉月一个字都没听见。
她睡得很沉,只有熟睡之时,才会放下戒备,沉静地连呼吸都是放松的了。
风缄竟不忍心,再跑到凉月的识海里,去捉弄她了。
风缄将自己的长袍盖在凉月身上,小家伙缩成一团,抱着胳膊。
突然,她脸上露出了悲恸的神情。
“不……放我走……”
她又在做噩梦,梦里又是那段时日的记忆。
风缄以为自己可以封印那段记忆,让她不再痛苦。
没想到,她却因为失去花酿,太痛苦了,而想起了更痛苦的事。
凉月几乎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还在瑟瑟发抖。
风缄真的有种冲动,他想要再次封印那段记忆。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徒劳。
凉月已经把痛苦刻在了骨子里,如今风缄想要刮骨疗毒,只怕会弄巧成拙。
神界局势尚不稳定,风缄最终,还是决定把凉月送回到了玉笙殿。
轻罗馆,总算是保下来了,凉月有时候会想,风缄会不会根本没打算伤害轻罗馆的小妖,他只是想方设法地让她服从于她,甚至低声下气地开口求他,风缄才心满意足地充当着救世主的角色。
轻罗馆重新开张,老板却换了。
凉月成了轻罗馆的新主人,虽然风缄也答应凉月,她是妖界之主。
可是凉月根本没有打算要称霸妖界,那里其实凉月已经失望透顶。
轻罗馆重新开张的第一天,就迎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竟然是银粟。
“哎呀妈呀!有人砸场子来啦!”
八哥伤虽然好了,但是被烟熏了嗓子,最近一段时期说话的声音都像一只公鸭子。
所以它一开口,在小二楼里看账本的凉月,就感觉头皮像被针扎了一样!
黑影推开了窗子,冲着八哥和其他在院子里慌张地团团转的小鸟雀们喊道:“瞎说什么!破锣嗓子!”
八哥不乐意了,指着黑影的鼻子骂道:“你说我是破锣?你们全家都是破锣!呸!”
黑影毫不在乎:“我是破锣我乐意,我是乌鸦我骄傲!”
“骄傲个屁!”八哥还来劲儿了!
“如果不是蝶儿姑娘和七七姑娘没了,能轮得到你这只乌鸦在这儿吆五喝六的!”
在屋里听着的凉月手里的笔都抖起来,蝶儿姐姐和七七姐,如果她们还在,现在争论不休的,肯定是他们两个。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蝶儿姐姐和七七姐姐,为了保护师父,灰飞烟灭了。
这是后来,凉月听黄掌柜讲给自己的。
凉月听到这些噩耗,更加自责自己没有的太彻底,连一只小小的蝴蝶,都没保护好。
她还当什么妖主,她配吗?
“到底叫嚷什么?谁来砸场子?”
凉月收起账目,这些东西她要快速上手,弄得明明白白。
还好凉月之前和风管家学过,倒不算难。
雪花和寒风飘进来,黑影立在窗口动弹不得,身上都结了冰。
凉月见此情景,立刻就知道这个不合时宜地来者,是个不好惹的人。
凉月走到黑影身边,为他化开了身上的冰,与黑影说:“去备茶。”
然后她才抬头看向了居高临下抱着胳膊看向自己的银粟。
“轻罗馆今日开张。你是来随份子的吗?”
凉月搓了搓手指。
银粟冲进房间里,落在凉月身前。
“啪!”
银粟把窗子关上了。
“我这窗子都是金丝楠木的,摔打坏了,我会派妖到你凤族要赔偿的!”
“切!”银粟满不屑。
“看你装得人模狗样的!发生如此变故,你居然这么快就坦然接受了?你好像都没有为你师父,哭过吧?”
银粟从见到凉月的第一眼起,就特别讨厌她!
从前是因为她伤了梅听寒,如今则是因为凉月,即便失去了这么多,居然还愿意苟活人世。
“最应该死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凉月无所谓,她已经被骂麻木了。
“坐。”
凉月坐下来,还给银粟拿了席子。
银粟哪里肯坐?
她抓住凉月的手腕,与凉月说:“招魂塔,在哪儿?”
凉月惊住,银粟也在找招魂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