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白鹏飞和庄有顺乔少山一同到元宝街的孙家班,便看见江玉山的车子停在门外。
出去搭班几天的江玉山总算来了。
冯相喜见白鹏飞进屋,连忙招呼他到台上,指着白鹏飞对江玉山说:“江大家,这几日都是鹏飞在排演时代着裴少俊,我们把原先许多动作科范改了,你先跟他练一下,我们再合。”
江玉山点头,跟着白鹏飞到一边,道:“你做吧。”
白鹏飞见江玉山一脸不耐烦,完全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干脆也不说话了,自己念着板眼,将他们设计的动作一一做出来。
戏曲舞台上的动作一举一动都有科范,想一下记住一整出戏的动作,十分考验记忆力。
江玉山见到白鹏飞的动作,起初不在乎,但渐渐地脸上也露出惊奇的神色。
《墙头马上》从元朝一直演到21世纪,白鹏飞这套《墙头马上》的科范是多少代艺人的经验总结出来的,懂戏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精妙。
江玉山也是满脸惊奇,但他似乎觉得在白鹏飞面前脸露惊讶有损身份,很快便把惊讶的神情掩饰住。
白鹏飞做完一遍动作,江玉山直接上场,询问了几处细节后直接把整套动作还原了八成。
剩下一些做错的地方,白鹏飞一指出江玉山便明白然后马上改正,不出一小时他就几乎已将新动作全部记下。
白鹏飞不禁有些佩服,赛君瑞果然不是盖的,江玉山的戏曲天赋属于老天爷赏饭吃。
也怪不得他那么傲了。
白鹏飞还想再教,江玉山却摆手赶人道:“我都明白了,你去吧。”
这人性格极差,对于白鹏飞这些学徒一点笑脸都欠奉。
不久,杨奈儿和其他演员也到了,冯相喜要白鹏飞一起上台排练,江玉山却道:“他说的动作我都学会了,让他做别的去吧。”
冯相喜道:“鹏飞在科范表演上颇有见地,让他上来商量一番,也是个参详。”
江玉山看了白鹏飞一眼,不屑道:“他一个学徒有什么用?到时候我自给你设计便是。”
白鹏飞都对这货无语了,他知道江玉山并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只是自视甚高而已。但他的情商也太低了。
冯相喜也不想去拂他的面子,只得道:“鹏飞,你先去帮你师叔抬一下衣箱吧。”
白鹏飞走下舞台,注意到几个平时妒忌他的学徒见他吃瘪都在偷笑。
乔少山走到他身边劝慰道:“你别理他们。”
在一边扫地的魏丑儿也连忙上来,帮白鹏飞搭手道:“白大哥,我帮你搬衣箱。”
魏丑儿的行为,自然引得许多人对他鄙视,他被看得有些怂,只能把头一埋,继续帮助白鹏飞抬箱子。
白鹏飞抬完箱子便到后台帮着庄有顺整理行头。
庄有顺问:“你不是跟着班主排练吗?”
白鹏飞道:“江大家来了,用不着我。”
庄有顺想了一会儿,他也知道江玉山性格,笑道:“能少在他面前走动也是件好事。”
白鹏飞闻言一笑。
两人整理着行头,突然听见前台一阵吵闹之声,牙板点也停了,好像有人在争吵着什么。
一个学徒跑进来道:“不好了,有人来找杨大家的麻烦。”
两人对视一眼,都连忙向前台走去。
就见舞台上,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领着三个帮闲指着杨奈儿说:“你是我老婆,如何又与那范居中勾搭成奸?需赔钱给我。”
杨奈儿不愤道:“梁金匾,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老婆?”
梁金匾笑道:“我和你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三年前你自赎身价嫁给我,夫妻恩爱许多时日,现在我有三个证人在这里,你还敢抵赖么?”
此言一出,戏班众人都是一惊。他们没想到平常体面漂亮的杨奈儿私下居然有这样的事。
杨奈儿俏脸通红,指着他道:“你不要乱说,我只是给钱要你帮我赎身,现在早已钱事两清,你别来污我清白!”
梁金匾笑道:“是不是乱说,你自己明白。”他扬起一张纸道,“先把这张欠条签了,我便放你走路。”
说完,三个手下就要来扭杨奈儿。
戏班众人连忙上前阻拦,江玉山站在杨奈儿面前道:“你们敢动手么?”
梁金匾看他一眼,扬手便是一巴掌,瞬间在江玉山白皙的脸蛋上扇出一个五指印。
江玉山倒地,捂着脸,不知所措。
梁金匾指着江玉山道:“老爷我是临安世代的儒户,现做着临安路千户所达鲁花赤贴贴将军的幕下谋臣,一身弓马本事,文里武里,打你这样的十个八个不在话下。你个贱籍乐户,敢拦老爷我办事?”
谁都没想到,梁金匾一副流氓模样,居然还是个儒户。而且还是临安万户所达鲁花赤的幕府。
达鲁花赤是萧慎语掌印官的意思,有大也有小,申朝的正职官员一大堆都叫达鲁花赤,类似于后世的“主任”。
临安的万户所是临安路的卫戍军,达鲁花赤是个临安出身的怯薛军后代,这时的萧慎官员,许多都看不起中原文化,据说这个贴贴因为生在临安,一口临安话极为标准,但汉字却不认识几个。
他一身草原习性,向有豪横之名,众人听说梁金匾是贴贴的幕僚,气都短了,冯相喜也不敢再多说话。
江玉山捂着脸看向梁金匾,满脸不愤和恐惧。
他虽然红,却也只是个乐户,乐户和良籍撕打,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