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陶说,他撞见那走方郎中是在卯时二刻,当时他拿着那把长剑,在街上到处拉着人买,说是一位壮士用那把剑换走了他好不容易采来的草药。
还嚷嚷着说早知这剑不值钱,卖不出去,那会儿就不该头脑一热,把草药换给他。
“我当时买了剑,还警告过他,不要到处乱说,否则要他的命。之后我可一点没耽搁,当即派人赶来这小庙,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陈陶道,面上难得流露几分自责,“早知这样,当时我该亲自过来的。”
骆凤羽白了他一眼。
事后诸葛亮,有什么用?
乔启睿则陷入了沉思。
如此看来,对方应该是在陈陶之前见过那走方郎中,从他那里得了消息,之后即刻采取了行动。
算算时辰,城门每日寅时三刻才开,现在才刚过辰时一刻。
也就是说,即便那走方郎中正好赶在开城门的第一时间入了城,第一时间找上了带走春荣的人买剑,那他们带走春荣也没多久…
事发突然,对方应该也是临时起的意,计划不会太周全…
“走,顺着春荣留下的暗记,能到哪就到哪…”乔启睿吩咐道。
说完抬腿便往外走,红中却拦住了他,“殿下,让他们去追便是,小的先陪您和骆姑娘回宫吧。”
之前出城时本来就想阻止的,想想还是跟来了。
开玩笑,这么危险的事,他可不敢再让殿下跟着去了。
乔启睿知他是好意,可若是自己走了,只寒朝和陈陶两个,又怎能放心?
“是啊,殿下,您先回去等着吧,说不定对方已经把他们送回去了呢。“寒朝也跟着劝道。
不过,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对方若真那么好心,早就派人通知殿下了,何苦还让他们巴巴地赶来到处找。
只所以如此说,也是不想让殿下跟去涉险。
乔启睿看了眼阿羽。
骆凤羽朝他摇头。
两人的哑谜,当然只他二人能懂。
乔启睿立即道:“甭劝了,大家一起去吧。再不追,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
说完不顾红中的阻拦,拉着骆凤羽越过他走了出去。
“殿下——”红中一边喊,随后跺跺脚,慌忙快步跟上。
寒朝在前引路,疾速奔驰了一阵,很快,在一片树林间的十字路口又发现了一处暗记,但暗记所指之处,却不是进城的方向。
陈陶抬头,略一打量,目中微微露出惊讶。
“怎么了?”寒朝问。
陈陶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若走这个方向,分明是自掘坟墓嘛。”
寒朝吃了一惊,问道:“怎么说?”
陈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你知道这条道是通向哪里的吗?”
寒朝茫然地摇摇头。
陈陶这才道:“乱葬岗。这条道直通乱葬岗,中间无岔道。”
寒朝骇然。
陈陶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建康城内每天都会死人的,死了人怎么办?有钱有身份的富贵人家自然有祖坟可葬,可那些身份低等卑贱的普通人呢?自然是草席一张,破絮一床,裹了送到这乱葬岗草草埋了了事。”
正说着,有人推着板车从旁路过。板车上盖着白布,白布下微微隆出人形,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尸臭味儿。
车里的骆凤羽急忙掩鼻。
乔启睿也皱了眉,他忽然看了骆凤羽一眼,尔后跳下车,吩咐车驾上的红中即刻打道回城。
“殿下,那您呢?”红中急道。
乔启睿道:“别废话,快走!”说着帮忙勒转马头,又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拍。
骏马倏然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仰起,很快“得得得”地往前驶去。
骆凤羽才从惊愣中缓过神来,只来得及叫道:“殿下——”
便被马车带着跑远了。
骆凤羽不敢跳车,急得只能喊红中停车。
红中不敢停。
虽然他也担心殿下的安危,但殿下的吩咐也不敢不听啊。
他还记得殿下跟他说过,“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保护好骆姑娘。”
看着马车已经远去,乔启睿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事已至此,寒朝还能说什么?
殿下的做法,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姑且听之任之了。
三人急速往乱葬岗奔去。
一路遇到拉尸体的板车越来越多,偶尔也会遇到拉着空板车返回的车夫。
陈陶干脆买了一辆板车代步。
寒朝负责赶车,他和乔启睿就坐在拉尸体的板车上,还很拉风地高歌了一曲,引得来回的车夫们纷纷侧目。
乔启睿自己都觉得好笑。
从没想过,有遭一日会有这样的经历。
乱葬岗,顾名思义,自然是一片山岗,埋葬死人的山岗。
到处荒草凄凄,枯藤老树昏鸦。
大白天的,这里仍是阴风阵阵,鬼气森森,阴气逼人。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乔启睿和寒朝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陈陶却没这么大反应,想来以前就来过的。
他指着那边不远处的一个大坑,解说道:“看见了吧,那里,但凡无亲无故的人死了,或是朝廷的钦犯被砍了头没人收尸的,便会被义庄的人运到这里往那大坑里一扔,再铲些土盖住尸体就是了。”
“还有这些,看见了没?”陈陶指着四周随处可见的荒冢道:“这些,大概是由亲朋故友掩埋的,有的还立了碑…”
此刻,寒朝当然没有听故事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