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夏花初生,阳初艳。
雒阳宫门外立两人,一是卢植,二是张延。
张延此人,字公威,河内修武人,汉初三杰中的留侯张良后人,去岁太尉杨公病逝,邓盛继太尉之职,后因久病不能侍朝事而被罢免,张公威时任太尉。
今日二人应召入宫,尚书令卢植面色平常,张延却是满目忧心。
“子干,为兄只怕是躲不过这一劫了。”今春二月,赵慈率领的江夏兵谋逆,杀了南阳太守秦颉,张延身为太尉有管制无方之罪,再加上宦官擅言,只恐性命难保。
“公威兄莫要忧心,植定会直言禀告陛下,此非兄长之罪。”卢植昨日刚送王子师出城避祸,王允得何进,袁隗,杨赐等人力保才留了一条性命,在宦官肆权之下只能隐姓埋名遁走,今日张延又有何人相保呢?
“多谢子干。”
张延面色缓和了些许,与卢植并肩入宫门,门前新铸了两座兵甲铜人,可谓大气雄宏。
卢植看见铜人多是不喜道:“如今雒阳城内民众议论纷纷,陛下实不该造此铜臭之物。”
“子干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张延现在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昔日在府高谈阔论的大气不见了踪影。
“哼!”卢植看了一眼门中阉宦,甩袖上了台阶。
二人通传入殿,汉帝刘宏近日又消瘦了许多,就这端坐片刻,额上已经出了虚汗。
“臣等拜见陛下。”卢,张二人躬身行礼。
“起身吧!张延,你可知罪?”刘宏单刀直入主题,没时间与这些人扯闲。
“臣不知所犯何罪?”张延心存侥幸道。
“不知!赵慈谋反之事你有何说辞?你身为太尉,岂可容忍反贼肆虐?”刘宏高声喝道。
“臣立即发兵讨贼,不消一月……”
“不必了,你这无用之人岂可当得太尉?念你祖上功勋,朕恩准汝辞官回府。”刘宏不给张延反驳的机会,因为他收了车骑将军张温的银钱已经将官职买卖与他。
“多谢陛下隆恩。”张延得以保全性命已觉大幸,不敢再做强硬要求,卢植见状也不便多言。
“阿父,宣旨吧!”刘宏打了个哈欠说道。
张让取出黄卷,张延,卢植躬身。
“罢张延太尉之职,擢张温为太尉,拔赵忠为车骑将军。”
卢植闻言,双目怒色,车骑将军张温讨伐边章有功,提拔为太尉实属情理,但赵忠一阉宦之人怎可做大汉的车骑将军。
“陛下,此事……”
“卢卿切莫多言,你知道说出来朕不爱听,便也就不必再说了,以免误了君臣情谊。”刘宏倒说的冠冕堂皇,他的耳目中只能听见张让之流的话语。
“臣……领命。”卢植多想说一句让陛下睁眼看看,不说远处,就这雒阳城下,民意谴责暴虐之声,人人气愤君上昏庸无度。
“卢卿今日邀你前来,是要与你说个趣事。”刘宏此刻精神高涨了不少。
“不知陛下所言何事?”卢植兴致淡淡的问道。
“左丰,把那两份书信呈上来。”刘宏朗笑道。
左丰躬身走至殿前,木盘上放着两个竹简。
“卢卿,朕无意间偶得两份书信,这两份信可都是写给爱卿的。”
刘宏的无意就是左丰的刻意,卢植对左丰恶眼相向,愤恨宦官只手遮天,竟截了他的私人友文。
“原来是写给臣下的,不知是何人所写?”卢植平复片刻后道。
“这两封信出于同一地,言的也是同一事,但态度截然不同,你说有趣否?”刘宏明显已经查阅过信函,今日他要当一回断案的官员,这可是极其的新鲜劲。
“的确有趣。”卢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一时间还想不起是何人。
“那就打开看看。”断案的情趣是左丰找的,刘宏这会儿玩的痛快。
卢植微微点头,打开了第一份书信,面色平常的阅读,大约两刻之后,卢植再观另一份,神情有些厌恶。
“卢卿,信你也看完了。右扶风郡丞马校与你是何关系?”刘宏纠察道。
“师出同门,马校为师长之子。”卢植这些年对马家多有帮衬,故而交情未断。
“右扶风张安此人如何?”刘宏想看看自诩清高的卢植是偏向情,还是合乎理?
“臣与张安未有深交,他闻我名而来,我听他名而颂。臣第一次见他是在囚牢之中,也就三五步的距离,可以闻到他满身酒气,但此人说话脉络清晰,有据有理。实非常人也。”卢植给出了中肯的评价,不贬不褒。
“那依你之见,是张安嚣张跋扈,私吞粮草,还是马校怀恨在心,恶语中伤。”
“马家前后出了三十万石粮食,且马校本人也吃尽了苦头,也算得到了教训,此个中怨念之气只不过是向臣下吐露的私言,不做诬陷之事。”卢植为马校辩解道。
“这么说你也认为张安所做合乎情理?”刘宏颇为赞许的说道。
“张右辅济民乃是仁义之举,但与董卓部下私议骗粮有失君子之风,功过相抵,不做纠察。”卢植也从信文中看出了张安的无奈,的确是马校逼人太甚。
“开仓振粮,广传君恩,此功一也。
合力剿贼,力拼边章,此功二也。
征收军粮,调配有度,此功三也。
朕怎么没有见到过失?”
刘宏对张安之事一方面是欣赏,更重要的是世家藏了那么多的银粮让他心生嫉妒,这些家伙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富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