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道:“真是日久见人心,全家人也就你大伯娘真心为你着想了。她专门为你打了一套红木家具呢。你安心备嫁就是,我们还没死呢,其他人还管不着你!”
这个时候为史秸打家具,就是支持她出嫁,和史忠以及族人对着干的意思。能做到这一点,足可见张氏之人品。
史秸笑了笑,“将来总是会有报答的时候,且不急于一时。”
“你心里有数就成。安安心心备嫁,我和你爹绝不可能如了他们的意。”夏氏拉着史秸的手,“至阳可有来信?若是他早点回来就好了,这孩子气势盛,有他镇宅,群狼焉敢环伺!”
史二老爷听得糊涂,却不妨碍他表心意,“哪用得着许坤,是民兵少了还是家丁不够了?咱们小四随便往那儿一站,只要谁敢动她一指甲,别说有武艺的壮丁,就是走路的老娘们儿瘸腿儿的大爷们一拥而上,都管够他喝一壶的!也不想想小四是谁,隆县的财神爷啊,谁敢环伺!”
夏氏敷衍道:“外头有人找你喝酒呢,你还不去!”
“不去!”
“快走快走!我们要说些女人家的私房话,你个大老爷们不方便听!”
史二老爷一脸没劲地走了。
史秸道:“娘,大伯的私心可千万别说给爹听。他那个性子,要是知道哥哥在算计自己的亲女儿,兄弟关系都要断了的。”
夏氏一叹,“我何尝不知,不然何至于任你在荒山野岭中过活!”忍不住流下泪来,“我好好的女儿,被族人逼迫至此,有家都回不得,这个仇总有一天会报!等你顺利出嫁,我没了顾及,我定要叫他们尝尝我的手段!”
“娘,其实许至阳已经抵京了!不日就会来迎娶我!”
夏氏大喜,双手拍腿笑道,“太好了!”有些抱怨,“当初如果从文,又何至于没个定数,迟迟不能成亲,叫那起人有机会生出虚妄心思!我一定要风风光光地让你出嫁,给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史秸轻声道:“娘,我有个主意,倒不必闹得人尽皆知……”
夏氏立即反对,“这怎么可以!婚姻向来越喧哗热闹越好,悄悄出嫁,又不是去做小,如何使得!就算你不太在意形式,你婆家也会因此看不起你的!这完全是个馊主意,不成!”
“娘,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先签下婚书造成既定事实,再风光大嫁。派人接着许家冰媒,六礼照走,不过是咱们私下悄悄进行。先签婚书再备案,只要在律法上得到承认,左右我都是别家人了,难道他们就那么不要脸,非扣着别人媳妇不放?”
夏氏咬牙恨声道:“不是怕他们故意阻止六礼引来不吉,我真是要敲锣打鼓地干一场!就因为那些自私自利的小人,如此委屈我儿,我心实在不甘!”
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对六礼都格外严苛讲究,出不得一点岔子。这个讲究不仅仅是礼法上的,更有凶吉方面的。比如忌讳吵闹、忌讳恶言、忌讳衰人、忌讳凶器、忌讳天时地利……大庭广众之下,有心人要在这上头做文章委实是太容易了。往往很多看好的姻缘,都快临门一脚了,就因为仇家捣乱,入不了洞房。
所以真正讲究的人家,不论是观礼的客、路过的人,还是要走的路、要过的桥,都得事先踩点,上下打点一番,务必做到尽善尽美不出一点瑕疵。
正是因为忌惮这个,史义夫妇才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他们家还有两个未婚女儿呢,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人,完全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嘛。
史秸笑道:“我反而更想看他们连成一线苦心筹划,最后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既想在我手上讨生活,又还把架子拿得高高,拿捏我出钱养大爷,这种事别人做得到,我史四可做不到!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那些人算盘落空,追悔莫及回转来求我的样子了!”
夏氏点了一下两个女儿的额头,“我这辈子吃的委屈都是为了你们俩!自己早点立起来,以后莫让老娘吃亏!”
史秾坐在一旁开先还听得云里雾里,后来脑子里哪根线突然搭对了,蓦然灵台清明,什么都明白了。
“等我以后招赘,索性连过场都不走,看谁还能拿捏我!”
史秸笑道:“光说不练假把式,不过让你管家你就推三阻四不干,这会儿又说自己能耐了。”
史秾站起来,撇撇嘴,“不想让我听就明说,非要找借口支开!我走就是了,不要你赶!”
“既然明白,那还不快走?”
史秾皱了皱鼻子,朝史秸做个鬼脸,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史秸道:“娘,小妹的亲事相看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眉目?”
史秾吃十四岁的饭了,也该仔细地打算起来。
夏氏犯愁道,“来问的媒人早就把门槛都踏破了,可惜大都是求娶,而不是想入赘。有那么几个想入赘的,却都是些歪瓜裂枣,配不上你妹妹。我都在想,或者让你妹妹嫁出去,生个儿子抱回来跟我们姓算了。”
史秸挑了挑眉,“娘的想法终于前进了些!”
夏氏道:“我又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非要赔上你妹妹一生的幸福。这些年年纪越来越老,棱角都快磨平了,偶尔会觉得给你父亲纳个妾传宗接代也挺好的。”
史秸自己和时代格格不入,却从不会要求别人也这样,“只要娘想得开,我们都可以。只是我心眼小,不出自一个娘胎的弟弟妹妹,休想得到我的钱抑或是我的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