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茶香缭绕,王传林手中握着几颗围棋子,眼睛盯着面前黑白交织的棋子,整个人宛若老僧入定一般,像是完全沉浸在了黑白的世界之中。
黑白的世界很复杂,简简单单的黑白两色棋子包含无穷无尽的变化,古往今来还没有人能够穷尽起变化,哪怕是电脑目前也不能完全窥尽其奥妙。
同时黑白世界也很简单,非黑即白,一清二楚,明明白白,远远比不上现实中那么纷繁复杂,这个世界上什么最复杂?最复杂的还是人,最善变的则是人心啊。
张华进来的时候无声无息,他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根本不敢抬头看王传林一眼。
王传林过了很久才扭头看他,就这么一个眼神,屋子里的空气就似乎被凝固住了一般,现场的气氛变得非常的压抑。
“你真的不想干公务员了?想下海?”王传林道。
没有等张华说话,他道:“我看你不是不想干了,而是干不下去了,在一个地方干不下去,想当逃兵是吗?”
张华还是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又过了一会儿,王传林道:“我可以跟你打招呼,把你调走,但是……”
“不!我不能调走!”张华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话,王传林脸色一变,明显有些惊讶。上一次张华过来拎着礼物,其实就是找王传林帮他调动工作的。
王传林也是从基层成长起来的干部,他当然知道基层那摊子谁绝对不浅,不要小看一个乡镇,其中的人际关系也可能是非常复杂的。
张华长在温室中,在乡镇基层人际关系之中吃亏那是正常的事情,王传林之所以没有答应张华调动工作,就是想让他在基层好好历练,不经历风雨怎么蜕变呢?
男人的成熟都是靠挫折和委屈,张华现在在雍平最偏远的地方工作,条件很艰苦,但是越是这种条件,越是能锻炼人,他王传林能有今天,也是在那种艰苦条件下锻炼出来的嘛!
“上次过来让我给你调动工作,这一次我主动要给你调动工作,你却拒绝,这是怎么回事?”王传林道。
张华深深了吸了一口气,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么多天他憋在心里的话,现在忍不住全给王传林说了出来。
他说了黄土坪班子内部的情况,大致就是说马建国和钱朝阳两人不和,一直在搞内斗,下面的人不知道该听谁的。
后来好不容易班子稳定了,马建国又要调动了,其心不在焉,一心只想着去外乡担任一把手,结果乡里出了事儿,纪委给了党政一把手纪律处分。
因为这个处分马建国和钱朝阳大动肝火,说是班子里面有人告密,搞得黄土坪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而张华就是众人怀疑的对象。
张华如果真搞了举报那也就罢了,但是张华真的没有给纪委打过电话啊,这件事他太冤枉了,现在却有没有办法辩解,他实在是觉得在黄土坪没有办法待下去了……
王传林手中拈着棋子,认真把张华的所有汇报都听完了,冷不丁的道:“你说了这么多,就没有提你自己的问题!
我就问你一句,为什么黄土坪有那么多干部,领导就认为你的嫌疑最大?大家也认为你的嫌疑大?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平时和领导的关系就没有处理好!
另外,在群众的眼中,在大家的眼中,你也是一个很自我,很不安分的人,要不然这个冤案会落到你的头上吗?”
王传林就这一句话,便让张华哑口无言。张华想想自己在黄土坪的情况,刚开始他和马建国好的穿一条裤子,什么事情都以马建国马首是瞻。
马建国和钱朝阳不和,他就和钱朝阳唱反调,那一次钱朝阳严厉批评他,也是因为他自己种下了果。
后来马建国也很严肃的批评他,他才意识到他追随马建国,人家也未必把他当回事,因此其心中又生了微妙的情绪,对马建国的意见甚至大于了对钱朝阳的意见。
正因为有这些因素在,他才成为众人眼中的告密者,而且那一天恰又有巧合,他从县城偷偷溜回黄土坪没有给领导汇报,完全是我行我素的就跑了,第二天就出事了,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像是告密者。
别说是旁人看了,张华有时候自己分析这件事,都觉得自己像是告密的人,所以他完全没有办法辩驳啊!
沉默之中,张华仔细反思,想着自己在黄土坪干了这么久所接触到了这些人,他忽然发现平日里他人五人六,呼朋唤友,看上去朋友很多。
可到了关键时候这些朋友谁能用得上?他忽然想到了唐俊,这个人本来是他最不喜欢的人,可是日久见人心,这一次他张华遇到了这么多流言蜚语的围攻,唐俊的几句话还是挺暖心的,让他非常的感动……
“舅舅,您批评得对,在人际关系上面我的确是欠缺很多,通过这一次的事情我也有自我认知!但是在工作上面,我也真努力了!这几年在黄土坪我兢兢业业干了不少事……”张华道。
王传林一听张华这么说,他咧嘴一笑,道:
“哎呦,还干了不少事,那你跟我说一说,你干了什么事情?你说一件让我听着不错的事情,我就算你不错了!”
张华脑海之中飞速的运转,他就想啊,琢磨啊,思考啊,一时竟然想不到自己在黄土坪究竟干过什么硬事了。
本来他的自我感觉是蛮好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在黄土坪搞得很风光,结交的朋友很多,谁见了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