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姑接过簌簌手中的果篮,叫人拿去仔细清洗,又往桌上添了一盘松子。
顾初月抓了几颗,眨着一双水杏眸往老夫人那凑了凑,咧嘴一笑:“祖母,孙女给您剥松子呀!”
老夫人掀着眼睛,淡淡的瞧着她那一脸的殷勤之色。
“有话直说。”
顾初月嘿嘿一笑,“哪有什么话啊。”
“不说算了。”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就要合上佛书做闭目养神状。
她笑嘻嘻的凑上去,赶紧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是上山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老夫人闭上眼睛默不作声。
她只好自顾自的继续讲下去:“孙女再上山的时候遇到了大皇子,还有李少傅家的庶女莹莹,见他们举止亲密,才得知李莹莹已经被许配给大皇子当侧妃了,我听闻那李莹莹和大皇子从小青梅竹马,原本以为她会嫁过去当正妃,没想到只是个侧妃。”
芳姑将屋里其她伺候的小丫鬟屏退。
老夫人陡然睁眼:“皇室姻亲岂能是你能议论的?”
“这不是只有祖母在场嘛~”
顾初月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见老夫人不再说什么,她语气一转,染上了满满的悲凉:“那李莹莹平日里虽与我不对付,但真到这时候我也觉得她有些可怜,明明和大皇子心中都有彼此,但却只能落个侧妃的身份。”
“大皇子的正妃之位,不可能给一个庶女。”
老夫人那一双丹凤眸中,是满目的清明,道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现在朝廷未立太子,大皇子虽不占个“嫡”字,但确是皇长子,其母妃嘉贵妃深受皇帝宠爱,正妃之位一定会是个高门显赫且对大皇子有帮助的女人,轮到谁,也不会是个庶女。
就如签文所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将女儿嫁到皇子府的,没有一个不是把女儿当做筹码的,都只是在为自己日后的仕途铺路。
李少傅,也想着巩固地位。
道理顾初月都懂,她继续轻声叹着,声音里带了几分同情:“孙女自是明白,却也很是心疼那未来的大皇子妃,独占个正室的名头,却得不到大皇子的心,只能日日看着大皇子与李莹莹恩爱,实在是太惨了,一个日后只能处处低人一头,一个虽为正室却和爱而不得没什么差别,这一辈子怕就这么毁——”
“胡闹,简直越说越离谱!”
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低声斥着。
顾初月低头不语,鼻尖红彤彤的。
老夫人察觉自己语气重了些,叹了口气,遂道:“这话跟我说说也便罢了,切不可同他人再讲,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了,当心你的皮。”
顾初月的头越来越低,最后直接将下巴搭在了矮几上,盯着眼前的四角镂空瑞兽香炉,细声道:“祖母,我不想退婚了。”
她趴在矮几上,声音细软,薄碎的刘海遮住了那一双荡着莹莹光斑的杏眸,肉肉的鼻头红彤彤的,像只受伤的幼兽一般。
老夫人蹙眉,看着她巨大的转变,心中不解:“之前不是还当众闹着要退婚,怎么又不想退了?”
顾初月伸手剥了个松子塞在嘴里,声音闷闷的:“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懂事了,不想退了。”
老夫人现在是怒笑不得,她冷着脸,眉眼间却有着无奈的笑意,“哦?怎么懂事了?”
“与其退了这桩婚不定高嫁给谁,或者嫁个与学士府背景相当的人,倒不如履行婚约,低嫁给言家的庶长子,我听闻他身体虚弱,又没上过学,入仕恐怕艰难。
不过日后买些田地商铺经商也可保生活富裕,最重要的是,就算他有心纳妾,也要顾着我身后的学士府,后院清净,哪怕是偶尔夫妻争吵也要让我一头,不敢妄断,这样一想,虽然嫁的不是什么嫡子才子,但日后生活多舒心啊,能少不少勾心斗角的麻烦事呢。”
老夫人现在不知要作何表情,简直哭笑不得,只能骂道:“你倒看的通透,只是晚了晚了,这婚是退定了。”
退婚!
那怎么行!
顾初月瞬间抬头:“不是还没换回庚贴吗,怎么就晚了?”
老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与你言姨祖母已经商定好,待那庶长子回府之时,便来退还庚贴,这婚当初是你说要退的,现在人家允了你的愿,你又说不退了,世上之事,岂能都按着你的心思来?”
顾初月心如死灰,哭着脸问:“祖母,这件事难不成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吗?”
“言家的庶长子已经同意退还庚贴,这件事不要再议了。”
难道,一切都会和那签文描述一般吗?
王权之下倾家散,一朝天子一朝臣。
不,她绝对不会允许发生那样的事情。
她要守护好学士府,这是她在东齐唯一的家,绝对不能散。
顾初月咬唇,她多想把自己在普陀寺遇见云空大师的事情完完全全和祖母说一遍。
可是她不能说。
先不论祖母信不信,就算祖母信了,怕是也会因为这桩姻亲对象是她,选择性的不相信。
因为祖母心中觉得嫁给一个庶子是委屈了她,再者,祖母最近因为安姨祖母身体的原因心力交瘁,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分。
这时候跟她说,她守了半辈子的学士府终将在王权下倾家散,这不是要祖母的命吗?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但祖母所说的一句话,她现在还记得:
享受着家族带来的尊贵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