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凤床上,女子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涣散已久的目光逐渐聚拢,她的手轻轻移至腹部,心里悲凉一片,偏巧在这个节骨眼,她和他再次有了骨肉,他的身上背负着絮的性命,要如何来原谅与释然?
门口有了响声,青禾端了热水进来,一眼便看到那双黯淡无光的美眸,高兴道:“娘娘,你总算是醒过来了。”这都昏睡了两天两夜了,初初见着赫连真被李墨从莫思崖抱下来,满脸是血,又昏死过去,可将她吓坏了。
赫连真“恩”了一声,伸手,青禾便将她搀扶起来,体贴的在身后加了一个头枕。
“太医怎么说?”她虽然醒了,仍是有气无力,精气神也不大好,太医替她诊治过,而那人也大动干戈,处置了一干人等,莫非是诊出了她的蛊毒,知道她活不过这个月底,被李墨恼怒?
青禾闻言,默了默,咬咬唇,谨慎的开口道:“太医说娘娘的脉象极为奇怪,身子骨太弱,又……又有孕在身。”看了看赫连真的表情,见她没有多少诧异,继续道:“这一胎恐怕是极为难保……”
赫连真蹙眉,只是这样吗?还是因为怀孕暂时掩盖住了蛊毒的症状?
“沈太医……,也是如此看法么?”她不信,以沈老太医的医术会诊治不出来,早前不就有所怀疑么?
青禾道:“众位太医,看法皆一致。”
她以为赫连真是在忌讳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为了赫连真好,她硬着头皮劝谏道:“娘娘,这胎……,太医说过了,很难保住,又对母体伤害极大,不如……”
这个孩子是邺齐留给娘娘,留给皇上,留给大黎的莫大耻辱,是断断不能留的,皇上在意太后,不敢私下决定,只要劝住太后,让她舍弃这个孩子,不但朝纲稳定,且又保住了太后的性命,免其被流言蜚语群臣进谏所扰,这才是最好的办法,虽然皇上封住了消息,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危机四伏的后宫之中。
青禾希冀的眼神在赫连真的冷若冰霜下渐渐散去,连忙跪地告罪:“奴婢该死,妄自替娘娘做主,奴婢知错。”
她咚咚的磕了几个头,赫连真才淡淡开口道:“青禾,哀家信任你,平日大小事务皆让你做了三分的主,这次,却也宽容不得你,你给哀家听好了,哀家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哀家的命,别再让哀家发现你对这孩子有半点不轨的心思,哪怕以替哀家打算之名。”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对青禾不留情面的处置,却半点没有心软:“跪到外面去,将你这满身的不轨心思散干净了再来伺候。”
“是。”青禾再次磕了一个头,才起身出了殿门,跪在白雪覆盖的院子里,心头却一点点沉了下去,倒不是为了赫连真的呵斥,而是,她家主子太过在乎这个孩子,只怕这桩事会掀起滔天巨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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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华宫。
雉奴提笔写了几个字,娟秀小楷,这原也是一双主子的手,只是现如今,布满干茧与伤痕,变得恐怖难堪。
皇上将那贱人亲自抱回凤章宫,又传了御医看诊,可后来么,听说这些个御医宫人的,了无踪迹,值得寻思。
是什么让皇上如此避讳不及,要做到这个地步……阴沉着的脸,突然浮上一抹诡异的笑容,算算时候,距离赫连真在邺齐的丑事,时间正合适……
叔叔和侄女儿么?
不知道全天下都知道咱们太后娘娘有了身孕,还是邺齐野种,面对动荡的天下朝野,皇上该如何自处?皇上可是已经灭了赫连真的满门,连带最后的赫连锦也没有放过,这次,太后肚子里的野种自然难逃一死,她倒要瞪大眼睛瞧瞧,这莫大的血海深仇,两人还能不能继续相爱无悔下去!
赫连真,你的报应快到了,可别怪她,走漏的消息,不是她雉奴,而是江贵妃的流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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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对赫连真怀孕一事,自是耿耿于怀,却也拿不出一个章程来,心中苦闷,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听着下面朝臣的上奏争议,揉了揉额头,好不容易耐心听完,却见御史大夫出了行列,一番弹劾,惊得他坐立不安。
“皇上,太后深宫妇人,却妄自出宫落入邺齐敌手,替大黎招揽了耻辱不说,现下竟是珠胎暗结,臣以为,太后当以死谢罪,才足以平民愤。”
李墨紧紧的握住扶手,面上青筋毕露,这些个大臣对他和赫连的事情不会不知道,动不了他,竟然拿赫连开刀,好啊,这桩事他明明将所有人都处置干净了,竟然还有漏网之鱼,才引此大患,这相应的后果就不知道这些诛心的贼子能不能承担了……
御史大夫话音一落,文臣武将几乎泰半上前附议,要求严惩。
“混账!”李玄本来点着头在打瞌睡,突闻刺眼,激得浑身一哆嗦,平和的眉眼立马山雨欲来之势,怒道:“我母后深宫妇人?邺齐势如破竹夺下我大黎半壁江山之时,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在干嘛?可是皮甲上阵杀敌退兵了?若非我母后足智多谋,屡出奇计,逼退司马钰绫五十万大军,你以为你们还能好好的站在这朝堂戳她脊梁骨?若非我母后大义为国,潜进邺齐做内应,你以为拿下邺齐江山会如此顺利?我母后遭此厄劫你们非但不自醒反而落井下石,大黎万代的江山社稷竟是靠我母后来维系,你们枉为男儿,又有何面目在这里大放厥词!再敢让本王听见半句侮辱母后的言论……”他抖出手里的佩剑,如阎罗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