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儇又将问题抛回到他们身上,不少朝臣都皱了眉。左右互看一眼,竟无人表态。仿佛都在等桓儇表态一样。
迅速看了眼裴重熙,桓儇又移目看向下首的桓峤,朝他点点头,不慌不忙地道。
桓儇眉眼带笑,声音温和地缓缓吐字,“看来诸位是回答不出。不过诸卿既然觉得本宫同青州长史死于推鞫房的事情,脱不开关系。本宫愿意归家,接受三司调查此事。这段时日朝政上的事,就有劳裴中书和温仆射多费心。”
突如其来的表态让不少人诧异。原本敛着眸的温行俭,掀眼望向她。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是真的。睇目四周,瞥见朝臣正看着自己,便开始斟酌要如何回应。
裴重熙终究还是快他一步。平静的目光落在桓儇身上,道:“还请大殿下放心,臣自当尽心尽力辅佐陛下。”
“臣领旨,自当全力辅佐陛下。”温行俭压下喜悦,忙道。
桓儇闻言颔首,不再表态,转头看向桓淇栩。不知道桓儇如今所想,而且又被朝臣吵得头疼。揉揉额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桓儇。最终还是下旨将桓儇暂且禁足于府中,等待三司的调查。
被殿中嗡嗡声吵得头疼,桓淇栩偏收看向郑毅。会意过来的郑毅连忙上前扶住他,又高声宣布退朝。在满朝文武的恭送中离开。
桓儇迈着极慢的步伐,跟在朝臣后面往殿外走去。人影幢幢中脚步声混着议论声,乱哄哄地纷至杳来。身边走过的温行俭悠悠地瞥了她一眼,旋即又加快了步伐离去。
抬眸扫了眼逐渐远去的朝臣,桓儇缓缓地牵唇轻笑。
前脚刚刚迈过门槛,只见宗离元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似笑非笑。
桓儇眉目一舒,面上露出无奈笑容,“宗舍人,有事找本宫么?”
“下雨了,路滑不好走。”宗离元说完,指了指天际,拱手作揖。盯住她温和的眸子,十分贴心地提醒她,“大殿下要不要在宫里等一会,等雨停了再走。微臣还要去中书省办公,就不打搅您了,告辞。”
瞥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桓儇抿着唇一言不发。喉间翻出一声冷笑,沿着右侧的石阶迈上廊庑。桓峤正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见她来了,桓峤迎上前,“皇姐,你这是打算将自己摘出来,好找人顶罪吧。臣知道那日出现在推鞫房的还有裴重熙,怎么今天却无人提及他。”
话如连珠,一个劲地往桓儇耳朵里蹿。桓儇深吸口气,示意桓峤同自己一块下来。走到飞阁前才停下脚步。
“在你眼里本宫就如此不堪?”桓儇睨他一眸,语气不满地斥道:“本宫若是想把自己撇干净,为何不直接让你顶罪。阿峤,你觉得在这个时候,本宫和朝臣们死磕到底有什么好处么?”
闻问桓峤摇摇头。在他看来目前这个情况对桓儇很不利,而淇栩多半是想袒护桓儇。
往前走了几步,桓儇把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扬首望向远处瓦檐脊兽,眼中利芒灼灼。
“是了。这个时候激流勇进做什么,反正本宫也累了,正好趁此机会休息一会。”说完这话,桓儇面上难露了轻松愉悦。微阖着眸似乎在感受微风拂面。
桓峤动了动唇。想起那份由他转交给宗师道的名录,“哪那份名录呢?皇姐当真不在乎自己心血被毁么?”
“你似乎比本宫更在乎这些事情?”桓儇转头虚睇他一眸,凉凉地道:“放心本宫答应过你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
心思被桓儇一语戳穿。桓峤面露愧色地低下头,盯着脚下石砖发呆。
“走吧。”
愣神的功夫,桓儇已经走到他身侧。伸手拍拍他肩头,迈步往承天门而去。
二人并肩而行,俨然是一副姐弟情深的模样。
刚走到三省附近时,原本在说话的桓峤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朝前努努嘴。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裴重熙抱臂倚着朱柱,微眯着眸。
“臣弟告退。”
天色越来越暗,游来的风顺势灌进了宽大的袍袖内。吹得她衣袂随风摆动起来。
桓儇走上前隔着朱栏,神色平静地注视着裴重熙,浅浅勾唇。
对方却伸手揽在她腰上,修长的腿从容地跨过朱栏。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值守朱雀门的郎将余光瞥见二人出来,目不斜视。高昂着头,仿佛是假装自己没看见他们。
茶水沸沸,茶香盈满鼻间。
低头看了眼浮着茶梗的深色茶汤,桓儇端茶啜饮,柔声道:“中书省今天没有事情可以做么?”
“你这招以退为进,只会为我增添不少麻烦事。”裴重熙倾唇一笑,“宗师道虽然猜到了你的伎俩,但是你已经退了,他再想做什么反而有麻烦。”
闻言桓儇轻笑。伸手摸向裴重熙的唇,这回他非但没有避开她,反倒是张唇顺势咬在她的指腹上。
指尖触感湿润,桓儇睇他。猝不及防下被他按在软枕上,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含笑望着她。
“阿妩,宗家想要置你于死地。不要将我从你的计划里摘出去,至少我比其他人更加可信对不对。”
拖长的尾音落在耳际,桓儇阖眸惋惜地叹了口气。将手搁在他的手背上,感受着他脉搏的跳动。
“我知道裴家那边一直在纠缠你。裴重锦的母亲虽然死了,但是势力还在。而且裴家本家在给你无限施压。”桓儇上身前倾,凑在裴重熙耳边低语,“你安心做你的事情,宗家我还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