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街的时候纪启顺并没有多留恋那种万民瞩目的感觉,事实上她根本就看都没看那些街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她的属下们也没有心思看,都急着回家看自己的媳妇爹娘呢,谁还有空看路人啊?
为此兴奋的,可能只有纪德昌了。
纪启顺觉得自己的耳朵边上根本没有一刻是清净的,一直都充斥着纪德昌的童声——“天啊姐姐,你看那个人赶着牛诶!是真的牛诶!”“啊!那个是糖人吗?”“可是这个糖人真丑。”
虽然纪德昌很留恋宫墙外的世界,但是事实上他们很快就回到皇城了。负责照顾他的那个小宦官带了一顶小软轿站在那里,恭敬的对他们行礼:“晋王殿下,陛下遣我来接小殿下回去。”
是的,晋王。她早些年被封为了晋王。
但是此刻她忽然有点怀疑,这个早些年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这个时候怀里的纪德昌忽然扭动了起来,撒娇似得将脑袋埋在她的胸前,嘟嘟囔囔的道:“不要!我要和四姐姐一块儿!”
纪启顺只得收回神思,摸着他的脑袋承诺:“你且回去罢,去好好地洗个澡、再喝点儿姜汤,和贵嫔聊会儿天。我很快就回来了。”
纪德昌又要闹,看着纪启顺的脸却不知为何有点胆怯,只好扁着嘴点了点头。纪启顺摸摸他的脑门,笑着将他交给了小宦官,随后便调转马头向着启元殿飞驰去了。
其实去启元殿也没什么大事儿,也就是跟着一群大臣拜见魏帝,然后听他罗里吧嗦的说一些翰林老儿写出来的废话。再有,顶多就是封赏之类的事情吧。
说实话,纪启顺对那些金银财宝、又或者加官进爵之类的事儿并不太热衷。钱这种东西她一个人能用多少呢?拿得越多,也房里发霉而已。加官进爵就更加虚无缥缈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赋予她一堆莫名其妙的权利。
她端着酒盏站在人群中央,许多许多穿官袍的人走上前来、堆着满脸的笑恭喜她。那种巨大的荒谬之感又不知不觉的生了出来,她看着那些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大人们”忽然觉得很想笑。
然后她就真的笑出来了,十分短促的笑声,却刺耳而又冰凉,似乎是想要撕破什么。
想要撕破什么?她不知道。
那些人却似乎没听到那声笑一般,依旧满面是笑的恭贺她的凯旋。而刚刚那个满心讥讽的她似乎也从未存在过,她端着礼貌的笑容,周全的应酬着面前的每一个人。
然后她找了一个借口离了席,她还记得自己和纪德昌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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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纪启顺走进披香殿的时候,就听到纪德昌清脆的童音溢满了整间大殿——
“贵嫔我告诉你哦,我今天看见牛啦!活的牛!”
然后便听到卫贵嫔柔和的声音:“真厉害,在哪里看到的?”
大殿中稍微安静了一下,大概是纪德昌在回想当时的情景,片刻后那清脆的童声又热热闹闹的响起来了:“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在一条人可多的街上!今天姐姐带我游街了呢!”
卫贵嫔好像有点吃惊的问道:“你怎么……”
话才说了一半,纪德昌就大叫着打断了她:“四姐姐你来了!”说着就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了,小短腿一蹬就想往纪启顺怀里扑。谁知却被纪启顺一个闪身躲了开去。
纪启顺将他似乎有点委屈,赶忙解释道:“我身上脏,可别连带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安抚了弟弟,她这才松了口气似的向着卫贵嫔走去,然后深深一礼拜倒在地。
母女两个也是多年未见,自然有不少话说。
聊了两句无关紧要的,卫贵嫔先开口说了正事儿:“这回四娘要待多久?”
纪启顺笑笑道:“若无意外这几年都不会有战事了,大概可以好好休息几年了。”
卫贵嫔又道:“那今儿也是晚上就回府里吗?”
纪启顺笑得亦真亦假:“父亲和蔼,许我在宫里小住,等过了上元节再回府里。”
之后没多久就到了晚饭的时候,纪启顺先去洗了洗澡,换了身干干净净的衣裳就当是洗尘了。完了,才坐下来和卫贵嫔、纪德昌吃饭。
大约是累到了,纪德昌饭还没吃完就直嚷着困要睡觉。于是卫贵嫔便令燕支将他抱去偏殿先休息,自己和纪启顺慢慢的吃饭。一边吃着,一边不由聊到了纪德昌的事情。
是纪启顺先起的话头:“德昌今年也六岁了罢?”
卫贵嫔叹了口气,道:“是啊,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纪启顺皱起眉头道:“都这个年纪了还没进学吗?我瞧他今天行事竟是一团孩子气,什么都不知晓,只凭着自己的脾气行事。”
卫贵嫔打眼一瞧,殿里这会儿都是自己人,便一扔筷子也皱起了眉:“可不是,这孩子管都管不住。说他几句就要去和陛下说,陛下听了便护着他,回回都说小孩子不懂事。幸而你回来了,我看也就你管得住他。”
纪启顺轻轻啧了一声:“陛下到底不够重视德昌,不然是不会这样疏于教育的。我也只能管住他一时,毕竟有公务在身,哪日若我不在了,难道还叫他翻了天去吗?过几日我便去找陛下,过了年就让他进学去。”
卫贵嫔有些欣慰的微笑道:“进了学,那些先生自然能好好管教他。也不求教出个才子来,怎么也要懂些礼数才对。这宫里啊……”说道这里话音便停住了,纪启顺和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