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琼另外还给小皇帝写了一封信。
给皇帝的信,和给薛翰的信,竟然是两个不同的画风。
他给薛翰的信中,自动降低了好几个档次,褒扬了薛翰对于定海岛局势的掌控,速战速决,决战于定海岛小小一隅,震慑了整个江南;除此之外,对薛翰的为人、学识、样貌,翻来覆去地夸。
几乎用了三分之二的版面!
给皇帝的信,这厮就四平八稳,不言及自己呕心沥血,不言及自己马不停蹄,也不言及长江帮,而是从整个局势,做了一个公平的阐述。
比如,杭州湾会如何影响江南营生,手工产业会有怎样的变动,丝织产业在数据上的波动,蚕农、茶农、渔农变化的趋势,江南税赋于未来如何改革。
偏偏,他只提了个大概,具体数字一个都没有。
是一封极为务虚的信!
等这封信写完了,王琼仔细誊抄了一次,再小心翼翼吹干墨迹,等晾干了,装入信封,封好印泥,盖了章,交由下人去送,才看向上官兄弟二人。
上官云飞、上官云长二人忐忑不安,王琼把二人晾了又晾,但二人不敢有丝毫不满。
反而是规规矩矩,束手而立,就差跪下磕头了。
但王琼一发怒,二人真就跪下了!
王琼把桌子一拍,怒道:“若非看在堂姐份上,你死就死了,老夫不会为你多说一句话!”
别看上官云飞比王琼大几岁,可要论辈分……上官云飞的亲娘,乃是王琼的亲堂姐,是一个爷爷传下来的种,脱不开五服的那种关系。
是以,上官云飞还要叫王琼舅舅,也是亲的那种!
上官云飞膝盖一软,立即跪下,大叫:“舅父息怒!”
王琼再怒,喝道:“老子不是你亲舅舅,隔了一房!别乱叫,免得害死了王氏!”
王琼再次一拍桌子,嘭!一声大响,拍得桌子颤颤,茶杯跳起来,差点就翻了。
上官云飞此时哪里还不晓得好歹,赶紧叫道:“那也是亲的!”
“舅父息怒!”
连忙端起茶杯,恭恭敬敬递给王琼;可王琼刚喝了一口,忽然又怒了:“老子让你乖乖地去交接,把一切都交给陛下,自然有你上官氏的大富大贵……”
“可你个蠢货,你干的什么事?”
“你不但敢和江南总镇总兵官阳武侯薛翰大人顶撞,还敢下令手下人阴奉阳违……你个蠢货,你就不晓得,今晚要你满门抄斩,绝对不会超过明日天亮?”
轮到上官云长愕然。
上官云长惊讶地看着上官云飞,叫道:“大哥,当真如此?”
上官云飞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道:“我也没阴奉阳违,就是让手下人……好茶好酒多伺候……”
嘭!桌子再一次拍得砰砰响。
王琼勃然大怒:“你当老子不晓得你的小心思,你是想能拖就拖,最好等到朝廷多下点本钱,最好现在就给你封个侯爵,让你上官氏满门富贵,是不是!”
王琼痛心疾首:“你晓得你的对手是谁?那是敢以数千人冲击鞑靼人十万骑兵的无敌圣皇,是大明有史以来最最强大的君上,只有那些读书……把脑壳读坏了的读书人才敢阴阳怪气,阴奉阳违……你晓得陛下才登基不过两年,就砍了多少脑袋?”
“你晓得至徐州而上,只要圣驾出没,会有多少人高呼万岁?”
“老子告诉你,前些年各地藩王蠢蠢欲动,现在乖得比兔子还乖!前些年各路士绅都叫嚣士大夫与皇权共天下,现在还有几个人敢叫嚣?”
“你又晓得老子花了多大心思,才保你上官一门!”
“老子为了巴结刘瑾,不惜自称小人;老子为了巴结焦芳,不惜矮了一辈……山西王氏的土地,为何交得那么痛快,你就不明白?”
“走了几年水,你就忘记了你是山西人?你就不去河北看看?”
“老子明确告诉你,别看你号称什么精锐力量……你手下人十个有七个是锦衣卫,还有两个是东厂番子,你信不信!”
上官云飞被吓傻了!
上官云长也被吓到了。
于二人想来,朝廷就算要收了长江帮,也不至于就拿刀子直接开片,至起码漫天开价,落地还钱,过程还是要装模作样一下。
哪怕是上官云长也没想到!
这个没有经历过政治斗争的年轻人,此时悚然而惊,忽然就明白了——长江帮哪怕号称百万帮众,可在朝堂诸公眼中,和蚂蚁并没有什么区别!
上官云长立即道:“舅父大人,是吾兄弟错了,还请大人指点!”
好半晌,王琼终于平静下来,问道:“先前云飞去见阳武侯,侯爷虽然有动作,却并无这般杀气凌然的举措,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看,侯爷指令,令各地戍卫,即日起身不离甲,刀不离身;兼漕运督办一切军需、军资、粮草……这是随时大军要出动的状态!”
“定海卫已除,江南诸势力瑟瑟发抖,此时要对付的是谁,你们该明白了吧!”
上官云飞、上官云长面面相觑,二人绞尽脑汁……忽然,上官云飞大叫:“只有红袖去了一趟……”
“可红袖去了一趟之后……”
弄了半天,王琼也没弄明白。
这种情况,其实连薛翰也不明白。
真正明白的,收到信息的,连同影卫传来消息的,只有小皇帝一人。
小皇帝哈哈一笑,道:“令破虏回归南京,一刀去芜湖换防,张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