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旭日初升。
自秦潇来到这处小村庄,经历了数日的大雪,天气终于开始放晴。
趁着宝贵的温暖日光,云洛扶着秦潇在小院的藤椅上歇息。
“多晒太阳,有利于伤口恢复,但不可贪多,将军需注意保暖。”
云洛给秦潇盖上了一条薄毯,坐在石桌的另一侧,静静练习着女红。
不知为何,今日秦潇对她的态度,比之往日的疏离,要“粘腻”上很多。
若不是知他眼盲,云洛怕是要认为,对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实际上,即便眼盲,秦潇亦能听声辩位,与之平日无差。
“姑娘,萧某有些口渴。”秦潇将脸侧向云洛的一边,神情柔和。
云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针线放下:“将军稍等。”
“有劳。”
水流注入茶杯,与安静宁和的小院相得益彰,自成一体。
“茶水略烫,将军小心。”
“嗯。”秦潇从云洛手中接过茶杯,似是无意般,指尖轻触。
云洛如触电般迅速收回双手,面上依旧是清冷,看不出情绪。
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说什么心悦纳兰誉,如今看到一个乡野村女都举止轻佻。看来她失踪的这半年里,秦潇是认清了自己的性取向,比之男儿身的纳兰誉,还是娇娇软软的玉儿合他胃口?
可问题是,哪怕恢复女子之身,她也不娇软啊!秦潇这是眼瞎了,还是心盲了?
越想越气,为纳兰誉不值,也为自己这焦躁的情绪感到烦乱。
许是云洛暗中的某种磁场作用,秦潇被茶水结结实实呛了一下,小片地喷洒在衣物上。
云洛赶忙掏出手帕,为秦潇仔细地擦拭着。
不经意间,袖口内的物件滑出一角,被云洛精准地捕捉到。
一小块晶莹的碧玉,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
眸内闪过诧异之色,云洛顿了片刻,而后似无事发生般为秦潇重新整理好衣物。
“将军眼盲,万事小心。”
秦潇非但没有感到歉疚,反而一脸享受的样子:“劳烦姑娘了。”
云洛一阵恶寒。
怪不得,大清早就有只孔雀在开屏。原来,是猜测到了她的真实身份。
“将军自京城来,可有鉴赏美玉之能?”云洛收拾着茶盏,状似不经意地问。
“哦?”秦潇被勾起了兴趣,“姑娘何意?”
云洛不露声色,面上挂着明媚的笑意:“小女子于多月前,捡到一块美玉,瞧着莹润光泽,煞是好看。”
话落,秦潇的一颗心重重抛下。
“什……”哽咽片刻,“什么玉?”
云洛自谦道:“乡野愚人,哪识得什么美玉。只觉那块玉过分好看,遍寻主人无果,只好擅自带了回来。”
“……”秦潇低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见此,云洛接着乘胜追击:“哦,就是将军先前想看的那块玉。”
“那,你可有别的物件?”秦潇一口气吊在胸口,压不下去,急迫逼问着,“比如,比如一柄山水画扇?”
云洛假意凝思片刻,摇头道:“没有。我捡到那块玉佩时,只剩下破碎的一半了,而且……玉佩上都是血迹。”
血迹!
犹如一柄刀刃悬在脑门,秦潇双手抓住藤椅的扶手,几欲直接坐起。
“姑娘,可否仔细说与萧某听?”秦潇强压下心头的浊气,耐心问。
这一幕落入云洛眼中,不知怎地,心口竟猛然一痛。
不自觉中,语气都放缓下来。
“多月前我随阿翁上前捡柴,在一处被遗弃的屋子外,发现了一滩血迹。我循着血迹往里走了走,就看见了一块被血迹沾染的玉佩。”
“捡起来查看,才发现早已破碎。玉佩断裂的边缘处,有一块看起来像是兵器造成的破损。想必,是玉佩的主人因此侥幸逃过一劫,但还是失血过多,不见踪迹。”
一连串的信息丢向秦潇,压的人难以喘息。
秦潇双目赤红,屏息艰难发问:“那,敢问姑娘,在这大雪山中,重伤之人,可有生路。”
云洛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想起来秦潇目不能视,复又开口道:“不是每个人,都如将军般幸运。若无人相救,必无活路。”
“我……”秦潇欲言又止,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云洛瞧见男人眼底虽见悲痛,但无由心而生的低落。
没办法,只好再下一剂猛药了。
“对了!”恍若突然想什么,云洛接着补充道,“玉佩的旁边,还有一件染血的月牙外袍,被遗弃在那里。白皑皑的雪山中,那样大片的红色实在显眼,这才吸引了我的注意。”
“月牙袍……”秦潇口中浅声低喃。
那是……阿言最惯穿的衣物。
一身白袍,纤尘不染。亦如此人,纯白无暇。
可是,怎么会呢?
秦潇还是不愿相信,追问道:“姑娘,在十里八荒,可还有其他外人踏足?”
“没有。”云洛干脆利落地答,“这地界实在偏僻,不过几户人家。除了将军,再无外人进入过。”
闻言,秦潇陷入久久的沉默。
云洛适时地离开,给男人留下独自思考的空间。
她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以秦潇的脑子,怕是不多时就又要怀疑到她身上来,但能拖一时是一时。毕竟……
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玉儿,那位将军怎么了?”老妇人见秦潇一整天对着院子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