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赛从怀中掏出金针,在吕家文士顶门、耳后、后脑和下唇处连扎几针,这名面容清秀的文士蜡黄的脸上浮现一丝鲜艳血色,嘴角一张,咕噜吐出一口黑紫血块,睁开眼睛道:“啊呀,战事已经结束了,可恨小生这不中用的身子,只练成吕家粗陋末流的黄沙地流泉,若是有青院或红院的高手在场便好了,不知道平阴城中现在是何状况,为何音讯皆无,卫平节度遣小生族兄弟六人督凉风骑兵一万一千五百人星月驰援,再得近畿步兵、弓兵近万人,沒想到一触即溃,落得如此下场……这些穿白袍的妖人居然使出这种天理不容的禁法,定然天打五雷轰成齑粉……咦,这位年兄看來好生面熟,可否赐教……”
“闭嘴闭嘴,你还剩一炷香时候好活,别浪费啦老兄,”东方人捏住他的嘴巴责备道,“我们是龙家人,告诉我现在整个凉隋国战局如何,龙家大宅有沒有遇袭,”
吕家文士闻言立刻挣扎着坐了起來,双手抱拳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原來是龙家的族兄,小生乃吕家黄院宗亲后辈吕观澜,现在卫平节度使、镇国大将军吕视潮手下为幕僚,身体不便,言行轻简,望族兄多加谅解啊……”
约纳与小龙对视一眼,一齐苦笑着摇了摇头,吕观澜整理一下头上的高冠和鬓角的乱发,挪动一下身体似乎想要站起來,阿赛连忙一按他的肩膀:“别乱动了,赶紧回答问題,”
“小生知道了,”吕观澜点点头,整束衣带盘膝而坐,朗声道:“三日前凉隋国东平关被后秦金戈骑兵攻破,东平节度使、平东大将军吕视波不肯单骑脱逃,殉难于东平战场,凉隋国五方镇守大将立时调动军队准备驰援,但平阴城就在此时失去联系,城门紧闭,沒有任何消息传出,八千名御林军与吕姓皇族生死不明,北平节度使、平北大将军吕视涛率军东进以收复东平关,南平节度使、平南大将军吕视浪派军封锁东南边境,以稳定局势,西平节度使、平西大将军吕视涟挥军向平阴城进发,但要说距离都城最近的,当然是镇守近畿的卫平节度使、镇国大将军吕视潮大人,他令小生族兄弟几人率军驰援,收复失地,拱卫君王,谁想到面对区区两千名敌军,就被在妖术面前丢盔弃甲、全军覆沒,小生九泉之下也无法含笑面对列祖列宗啊……”
一连串大将军的头衔搞得约纳头痛不已,他瞧着文士脸上的血色正一分一分衰败下去,不由着急道:“吕先生,麻烦快点回答问題吧,”
吕观澜正色道:“这位先生所言极是,小生自知生机已绝,自当避轻就重,言之有物,三日前大军开拔之际龙家大宅曾有音讯传出,卫平王府的蒸汽傀儡通讯室收到一条短讯,言后秦国率兵作乱,龙家一贯恪守明哲保身之道,但当次国难之际自当奋发耀武抵抗外敌,控鹤府擒龙军将尽出精锐解平阴城之围,但这几日间,凉风骑兵与卫平王府多有联络,却再未收到龙家的讯息,我们刚刚來到平阴城左近,就遭遇了后秦国金戈骑兵和那些白袍妖人,对峙良久,喊话未果,终于开战,……这些白袍人是否是圣公会牧师,小生早就规劝王家族兄这些邪魔外教心存不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收留他们在城中,有朝一日必招來大祸,呜呼呀,慈心生祸患,天亡我凉隋……”
“你是说龙家那些老头子打开城门派兵出來打仗,这倒是稀奇得很,以龙家大宅的绝壁高墙,只要龟缩在里面,任后秦国几万人也攻不破、打不透啊,”阿赛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
吕观澜忽然一使劲站了起來,脸色像桃花般殷红一片,他抱拳垂首,向三个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凉隋吕家以仁义治世,子不语怪力乱神,应付不了这种妖术邪法,明明是自己的兄弟、叔父、子侄、挚友,死而不僵,化为怪物,我们的刀剑如何能砍在亲人身上,但小生已有了应付之法,可恨沒法将消息传出……拜托三位族兄,寻机会将这个讯息传给卫平节度使吕视潮大人,小生來世当牛做马,定不忘三位对我凉隋的高恩大德,……在凉隋国以北是末汉国,末汉国都城大泣居住着东方十七家之朱邪氏,朱邪氏与我吕家有历代通姻之好,若镇国大将军出面恳请,朱邪氏必千里驰援,朱邪氏宗家有一支‘大月朱邪’极少有人知,此一支的秘法‘噬灵’对草木、山石、妖兽、亡人化为的灵体有奇效,正是圣公会妖法的克星,历场战斗我凉隋军队都是全灭,竟无一人将敌人的术法传播出去,如今只有拜托三位龙家族兄,保全凉隋之国体,收复破碎之山河,希望就在三位族兄身上,拜托,拜托……”
“你搞什么,快坐回去,我们知道了,一定把朱邪氏给请过來,”东方人皱着眉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一套文绉绉的把戏,”
吕观澜神色凛然道:“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这是我吕氏立家之本,也是凉隋立国之本,我吕家虽然文士治国,比不上龙家千百年传承的深厚实力,但也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修为,三位,缘尽于此,來世再会,”说着话,文士一摆长袍正坐与地,双手禅定,阖上了双目,不用阿赛來诊断,约纳就能看出最后一丝生机已经脱离了这位吕家人的身体,他就这样姿态肃穆、仪表高洁地堕入了轮回,吕观澜的长袍纤尘不染,表情安然,若不绕道背后,谁知到他背上的伤口早已让五脏六腑都成了碎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