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肖李平转回身冷冷地说道。“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第一次玩动力翼伞就从难度最高的虎跳崖飞降。还不让教练跟随。沒摔死你还真是老天不开眼。”
顾铁被他瞪得打了个哆嗦。赔笑道:“前二十分钟不是飞得挺好的嘛。要不是那阵歪歪扭扭的贼风。也不至于掉进八达岭的山沟里啊……”他全身缠满绷带绑得像个木乃伊似的。手臂、双腿都打着石膏。医生严禁他进行一切娱乐活动。因为稍微剧烈的动作就会让断掉的肋骨错位。
“懒得跟你说话。”肖李平转向窗外不理他了。
顾铁安静了一会儿。开始哼哼唧唧起來:“痛起來了……止痛药的效果快到了。老肖老肖。帮我打开滴注开关吧。只要一个剂量就够了……”
“不行。你上午口服了大剂量的维柯丁(对乙酰氨基酚和氢可酮。有成瘾性止痛药)。医嘱禁止你再使用吗啡类止痛药。除非疼痛引起休克。你的体质对止痛药并不敏感。效果过去的话……只能坚持了。”肖李平道。
“啊啊。真是死板……”顾铁咬紧嘴唇。他的牙关开始咯咯作响。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显然正在经受剧烈的疼痛。包裹在固定绷带里的身体一次次绷直。瞳孔一次次放大又缩小。
肖李平长长叹了口气。“胰腺、胆、肝脏、十二指肠全部受损。我知道这种痛苦非常难熬。顾铁。但从某种程度上來说。这也是你所寻求的吧……”他走到窗边。坐了下來。将手轻轻放在顾铁打着石膏的手臂上。
顾铁的神智此时已经被痛苦攫取。完全听不到伙伴在说什么。肖李平自顾自说下去:“自从你编写的程序彻底失败的一刻。我就知道。你萌生了自杀的念头。你尝试找出生父的情报、探寻隐藏在世界背后真相。这件事比想象中困难百倍。挫折使你失去了求生的意志。尽管在别人面前还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不过你心里。已经早早放弃了。我完全可以理解那种阴暗的、绝望的、腐烂的情感。会一副镣铐坠着你沉向无底深渊。”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的动力伞沒有出问題。你的技术比飞行教练还要精湛。你只是想找到最好的解脱方式而已。看起來是个风光的男人。实则。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蠢货、王八蛋。我们曾就自杀的话題展开争论。你说自杀者是最勇敢的人。因为结束自己的生命比结束别人的生命更难;我说天主教不会承认自杀者的灵魂上天堂。因为自杀是最重的罪。是真正愚蠢的羔羊才会做出的行为。”
“你不能死。”肖李平淡淡说。“因为你身上还有未完成的使命。我答应你。建立那个小小的背叛者组织。为了一个不着边际的理想而努力。尽管那与我所行走的道路背道而驰……”
“生命并不宝贵。绝大多数的生命是肮脏的。带着无法洗净的罪恶。”他说。“就算他们现在在我眼前死去。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就是这样。”他说。“我今天的话太多了。”
肖李平站起身來。将吗啡类止痛剂的开关打开。顾铁的身体立刻松弛了。脸上浮现出轻松的表情。呼吸平静。沉沉睡去。
“明天一切都会不同。”
肖李平摘下玳瑁框眼镜。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
他不知道的是。顾铁听到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