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铁对酒吧一点都不陌生。在青春叛逆的日子里他曾经流连忘返于京城的灯红酒绿。整天靠啤酒和苏格兰威士忌醉醺醺度日。可眼前的这个酒吧却大大的不同。顾铁摇晃着威士忌杯中的金黄色液体四处扫视。感觉有一种错位的抽离感油然而生。
沒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电唱机放完一张汤姆·威姿的老歌。开始播放约翰尼·卡什(jo”。打台球的男人们抽着辛辣的香烟。拄着台球杆大声谈笑。趴着睡觉的人不时挪动身体哼哼两声。爱娃喝光了杯中酒。问酒保又要了一杯。名为吉斯的半张脸的家伙为她斟满黑朗姆酒。又摆出一碟花生。破旧的桌椅。昏暗的灯光。泛黄的海报。眼前这个酒吧显得太过正常了。正常到像是从美国六七十年代的老电影里原样照搬的场景。
顾铁咽下口中的威士忌。感觉有点啼笑皆非。名叫爱娃的袖珍女人打着帮助自己逃离危险的名义将他带到这个地方來。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不再开口。酒吧里的人明明都是她的同伴。却偏偏默契地各干各事。把新來的客人冷落在一旁。中国人差点就相信在波兰老城人迹罕至的街道一栋破旧楼房的地下室内真的有一间对外营业的美式酒吧了。。。或许几杯酒过后。他真的会相信这一点。
……等等。这是否是一个考验。
顾铁举起酒杯。挡住自己四处观察的视线。吉斯正与爱娃聊着些什么。打台球的男人确实在打台球。睡觉的男人却不是在睡觉。从他肌肉不自觉抽搐的身体语言能够判断。这个人的神经系统正处在高度兴奋当中。沒有人在梦中还能保持这样活跃的思想。除非他是被植入客户端剥离了现实感官。进入了“世界”的世界。
第一。这是一个叫做“幽灵的右手”的神秘组织。
第二。爱娃将自己带來这里。应该并非出于恶意;
第三。他们宣称自己是“一直在等的人”。而死去的大作家称自己是“最重要的人。”
第四。也是最令人迷惑的一点。他们竟然清楚自己在小圈子里的代号。“亚当”这个代称仅限于七名伙伴之间使用。几乎沒有泄露的可能性。他们是从什么途径得到这个信息。
顾铁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排列出一个又一个可能性。要按他平常的性格。一定陪酒吧里的几个人将这个游戏玩下去。假装互不相识。直到其中一方放弃为止;但今天他的心绪与往常不同。阿齐薇的失踪在前。齐格蒙特·丹达的遇刺在后。再加上逐渐浮出水面的末世之期。他沒有时间同他们玩下去。也沒有心情同他们玩下去。
倘若此刻坐在高脚椅上的是老谋深算的肖李平。相信老肖一定会淡定地同酒吧里的人挨个聊天。找到对方话语中的漏洞。搜集对方不经意间透露的讯息。顾铁可不是那么细腻的家伙。他心里有两个方案。一个比较暴力。另一个更加暴力。
手机信号良好。量子网络畅通。净土的主人使用50的感官真实度回归了雷云翻滚的小世界。立刻调动力量刺探神秘酒吧的一切信息。工商局、卫生部门、酒精饮料供应商、纳税记录、电费通知单、巡警报告、摄像头、声音探头和流量监测仪。与酒吧有关的一切数据库被摧枯拉朽地攻陷。顾铁明白这次明目张胆的大规模袭击一定会引起波兰网络监视部门的注意。甚至上报gtc总部。可他决定冒这个险。
雪片般的信息回馈几乎将净土淹沒。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可怕。正规注册、正规渠道购买酒水、按时缴纳水电费账单、按时纳税、具有相对固定的客流量和虽然略显惨淡但可信度十足的账本。沒有可疑人物进出。近三年來唯一一次报警信息是欧洲杯小组赛时波兰队输给了克罗地亚队。几位酒徒一怒之下砸破了居民楼的几十扇玻璃窗。那天晚上整个华沙这样的事情出现了数百起。巡警到來后发现那栋早已废弃的居民楼里根本沒有住户。也沒有对醉酒者做出处罚。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呵呵。好到位的隐蔽工程……”顾铁冷笑道。他试着调动对面楼顶的一个定向拾音器对准酒吧所在的楼道门口。用于鸟类观察研究的定向拾音器可以准确收录五百米范围内的微小噪声。立刻。酒吧里的音乐声和谈话声清晰地出现在耳边。美国乡村音乐。两个男人讨论着晚些时候即将上演的脱衣舞秀。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讲述一天之中的新奇见闻。酒保在抱怨客人稀少薪水微薄。
中国人在现实中轻轻咳嗽一声。果然。拾音器里未曾出现自己的声音。音乐声和谈话声是用于对付探测的伪装。顾铁又回溯监控探头的影像。由于那个身份保护程序一直在运行。所有摄像设备记录到的自己的影像都是模糊不清的。但自从上了马车之后。模糊不清的影像干脆就消失了。停在酒吧门前的马车里只跳下小女孩一个人。有关自己的记录被抹去了。。。无论“幽灵的右手”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显然都在量子网络上具有相当大的权力。
“好吧。”
顾铁破开空间退出净土。抬起眼皮。叹了口气。他决定采用第二个办法。
“各位。”他举起威士忌杯。用指甲弹一弹杯壁。发出清脆的叮叮响声。酒吧里的几个人注意力被他吸引了。都扭头望向这边。“各位。我想表演一个小小的魔术。”顾铁微笑着放下酒杯。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塑料盒。打开盒盖。用两根手指从里面拈出一根铅笔粗细的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