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满头雾水,按捺住杀意,带水手走进自己位于旅社二层的房间。
两个男人坐在桌前,水手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喝了一口,长长出了一口气:“不得不说,我现在几乎分不出来什么是游戏什么是现实,这酒的香气、味道、口感、进入胃里的热度、浑身发热的感觉,不能再真实了。好家伙……”
“告诉我,谁让你在酒馆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到那里去的?……不,我该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长谷川压低声音,急迫地问。
水手揉揉发红的鼻尖:“我不知道你是谁,老兄。你看起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比我强,我一进来,就是个穷得要命的二副,渔船在吉蔡尔河中沉没了的没活儿干的二副。……不管怎么样,有一些话我必须要对你说,麻烦你听好。”
“说吧。”日本人平静的表情下暗藏杀机。他不是个惯常被别人操纵的人。
“9032、15172、1025、3364、2714、10045、1689、5623、7614……”水手喝一口酒,声音呆板地背出一连串数字,显然这串数字经过无数次的重复,已经熟练到不用停下来思考就能完整背诵的程度。
长谷川崩阪疑惑地听着,渐渐的,表情由迷茫变为极度的震惊。他猛地跳起来,从床头柜抓起一张纸、一支鹅毛笔,沾满墨水,在纸上快速记录这些数字。
“9919、5125、8571、7537、13785、5138、4343、1524、1771、8614……”水手的语速越来越快,日本人无暇追问,唯恐写错一个数字。
“……20511、5191。就这样。”
“……5191。”长谷川写完最后一组数字,因为心情激动,一滴墨水从笔尖甩下,洇出大大的墨点。
“前面几组数字我没有听清楚,可以重复一遍吗?”他压抑着冲动,尽量和蔼地问。
水手仰头喝完一杯酒,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对不住,老兄,只能说一遍,我也没办法。”
日本人用喷火的眼睛盯着他:“为什么?”
“这就是规矩,规矩不是我定的,老兄。在游戏里,我只是个传信的穷水手罢了,别为难我。”水手摊开手。
长谷川犹豫了一下,“听着,我现在要出去一下,你呆在这里别走,想喝多少酒就喝多少,饿了就去旅社的餐厅吃饭,不要离开这栋建筑,听清楚了吗?”
“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地方可去。现实生活也逊毙了,只要有酒喝,我就哪也不去。”水手捧着酒瓶,把双脚放在桌面上,舒舒服服倒在扶手椅中。
疯子长谷川点点头,牢牢盯着写满数字的纸张,直到数字符号全部印入脑海,然后立刻登出游戏。
回到现实的第一件事,他走入“一亿玉碎”基地精英作训室,赶走了其他人,锁好大门。这间房间的格局、陈设都与列车基地很类似,但不同的是,有一间专属于组织领袖的机密房间,配备最严格的身份验证措施及安全防卫体系。
经过复杂的验证,长谷川崩阪开启气密门,走进这个绝密的空间。他凭着短期记忆,在纸上完整默写了那一长串数字,反复验证三遍,确认没有错误。房间不起眼的位置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语言的原版书籍,日本人拿起其中一本,对照着数字串,在纸上写出破译后的一段话。
这是一种极其简单的通信密码。
每个ipu组织都面临着通讯可能被监听的问题,“一亿玉碎”采取最原始的方式对抗无孔不入的gtc情报人员。
在量子计算机面前,除量子密码外,使用任何已知软件形成的密码都可能被暴力破解,而不适用量子终端的ipu组织无法使用量子加密,这给情报工作造成了很大苦难。
除了相对安全的信件、口述方式外,“一亿玉碎”采用一对一密码本方式发送密信。说白了,领袖长谷川与负责行动的精英成员之间,有一个两人已知且仅有两人已知的密码本,每个字符组代表密码本x页x行第x个字,一条字符串就是一条完整信息。
只要密码本是gtc未知的,且不被截获,这种原始方法就是安全的。即使密码本被截获,也只是这名精英成员与领袖间的一对一通讯链断裂而已。
出于对文学的喜爱,长谷川崩阪没有自制密码本,而是使用一些极其冷僻的文学作品,“创世纪”量子计算机的数据库中存储的完整图书量占到人类历史上所有已知图书总量的50,且以古典作品与当代主流出版物为主。使用近代冷僻作品作为密码本,虽然给一亿玉碎带来了一些未知的风险,但多年的斗争经验告诉长谷川,想要破解一串密码本未知的字符串,即使以gtc的能力,成功几率也小得可怜。
水手念出那串数字,正是他惯用的通讯密码,而且其中几组数字他非常熟悉,不必寻找密码本就能破译出来,刚刚结束的这次行动中,他就使用这套密码本与留守基地的精英成员联系。
长谷川手中是一本叫做《阿尔罕布拉的银天使》的西班牙语小说,由1868年西班牙革命时一位叫做撒巴斯?马克西利亚诺的作家所做,西班牙内战前夕由马德里的一家小出版社出版,印数仅有1000本,随后出版社毁于民族主义者的战火,得以流传至今的,仅仅是长谷川所拥有的这两本。
只翻译了几行,日本人的额头就流下大滴的冷汗,看完全文之后,他的全身不禁颤抖起来,甚至无法握稳手中的钢笔,以至于笔尖在纸上画出杂乱无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