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行六人,他们就任由你一人滑下山坡?”杜老爷声音里蕴着风雨。
“不是不是,这和他们没关系,是我自己自作聪明,想避开那些山匪出其不意地逃出去,结果弄巧成拙。”
琉璃觉得快编不下去了,可不能让杜老爷对季航他们有了不满,那他们就太冤枉了。
“季航和木木石峰为了引诱那些山匪,换了我们的衣衫,外祖父可不要怪他们,若是没有他们,我们怕是不能全身而退。”
听琉璃这么说,杜老爷面色缓和甚至有些动容,杜胤城也吃惊地瞪大眼睛,看来这其中还真是跌宕起伏。
“琉璃呀,外祖父想好了,你以后就守着江中府不要出去奔波了,银子是赚不完的,为了银子若让你有个什么,你让外祖父拿什么脸面去见你外祖母?你爹娘又该如何伤心?”
杜老爷面色凝重,平日里乐呵呵的脸上,这时没了笑容,只有担忧和心疼。
琉璃知道这次事态严重,不会轻易混过关,但是她又怎会因为这件事就止步?而且如今不是她想退就能退下来的。
景荀既然派人追杀,起码是起了疑心,虽然暂时蒙混过去,一旦得到消息知道陆潇回了江中府,总还是会想办法除掉他。
只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琉璃没有退路,找到自保的办法才能走出这危局。
“外祖父,琉璃自然不想赴险,可是就算坐在家中,又怎知不会祸从天降?有些事不是躲避便能避开的,这次不过是个意外,以后我会尽量做得更周全,避免这样的意外。”
琉璃摊开自己那双裹得粽子样的手,“我都受了这样的苦,不把受的这份罪捞回本,外祖父觉得我会甘心吗?”
琉璃的脾气杜老爷也知道,看着随性凡事不入心,实际上十分倔强好胜,这性子倒是和他有几分相像。
杜老爷叹口气,“那你要答应外祖父,以后出门必要安排妥当,不可鲁莽,更不能为了赚银子与人争利而得罪人。”
原来杜老爷是怀疑琉璃得罪了竞争对手,琉璃心中苦笑,若是一般的竞争对手,她还真不至于太在意,只是这个对手太强大了,随便找个由头就能碾死她。
“外祖父放心,琉璃知道了,正寻思着再请一些护院养着,日后用着也方便。”琉璃顺便提起这个话头,以后神兵营若是借来护卫,也不至于让杜老爷生疑。
“这样最好,你回去歇着吧,听说你身上也有伤,回头让两个擅长作养皮肤的婆子过去,再让胡伯去寻些防疤痕的膏子,姑娘家弄得都是伤疤可怎么好。”
杜老爷蹙眉叹口气,只能为琉璃的伤做些补救工作。
琉璃点头答应,从杜老爷房里退出来,这次倒是听话地回房了。
……
项楠这时在文澜院子里,同文澜关上书房门谈了许久。
“哥哥,你为何不愿意认我?我那时虽年幼,记性却是不差的,一次我顽皮用木剑刺你,你躲避不及划到了脖颈,就是这里。”
项楠指着文澜脖颈右侧一处极浅的疤痕。
文澜垂眸不语,素白衣袍宽大,他整个人陷在衣袍里,安静坐在琴台后捧着一卷曲谱,纤细修长的手指慢慢翻动书页。
“哥哥,我找到了小姑姑,又找到了神兵营和常将军,若是来日有机会……”
项楠眼里流露出杀意,他不会忘记那噩梦般的一日,广义侯府一夕间成了人间地狱。
“什么样的机会?”文澜忽然抬头,带着长长疤痕的清秀面庞上,和项楠一般无二的桃花眼清澈幽深。
“自然是接近那贼子……”文澜突然的回答让项楠有一瞬的错愕。
“那又如何?逆贼余孽杀掉忠勇之臣,让他名垂青史?然后累及沈杜两家再成血案?”文澜声音平静。
“自然不能,我答应过琉璃不会牵连他们。”项楠垂下头。
“你记得就好,我也并非是你哥哥,不过是沦落勾栏的小倌儿,项公子搭救之恩铭感五内,只是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我与项公子和广义候府毫着重新垂头去看曲谱,仿佛身边没有项楠这个人。
“你为什么这么说?不要再提那三个字,当年你去学琴,本以为躲过这一劫,林起带我去了徐家避祸,后来我背着养父求人打探过你的消息,却一直杳无音讯,直到今春才知道……”
项楠停下来,手指攥成拳,“哥哥,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我们好不容易活下来,不要再想那些难过的事,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咱们兄弟再也不分开,还有小姑姑,她在靖安省城,琉璃的茶楼里做琴师,钟昀擎……”
文澜的手微微一颤,似乎侧头在倾听他说话。
“钟昀擎应是认出了姑姑,每日去茶楼听琴饮茶,他……对姑姑……”项楠没好意思说出余情未了那句话。
项楠最后一次见到钟昀擎时,不过两岁,那时钟昀擎怒气冲冲从广义候书房出去,项楠正被哥哥领着去父亲的书房。
钟昀擎是哥哥十分崇拜的人。
文澜叹口气,“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项楠心头微松,文澜总算不像从前那样,一口否认是他哥哥。
项楠退出去,文澜放下手中曲谱,微闭双目,双手微微颤抖。
若是父亲当时听从钟昀擎的劝告,是不是他的爹娘还在,广义候府几百口人命,也不至于一夕间共赴黄泉。
而他,活得如行尸走肉,不过是苟延残喘想等到那一日,等到项家沉冤得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