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脚步微顿,随后便继续不停走下去。
方坤抬头见是琉璃,一双吊梢眼微眯,嘴角扯出一点冷笑,继续慢慢向上走,跟在他身后的两人,身着寻常的暗纹袍子,但是看眉目间的气势,便不是寻常百姓。
陆潇的目光从那二人脸上滑过,不动声色地下楼,两伙人擦肩时琉璃停下来给方坤让了路,并且微微颔首全了礼节,而方坤却不屑一顾地脚步不停,上楼去了。
第二日谢衍庭与沈义安和冯焕章一起就要返回江中府,琉璃请沈义安给沈义平带一封信,过些时日这边铺子安置好了,才能回去,陆潇自然留下来陪着琉璃。
两日后绸缎铺子的后院便收拾好了,琉璃和木木去购置了一些铺盖家具摆设,还有灶间做饭的用具,便从客栈搬了过去,虽说地方小一些,住着稍嫌拥挤,不过省银子不说,雇个厨娘自己做饭食也方便,比在客栈随意许多。
芷郎已经能下地行走,脸上的伤也消退许多,显露出清秀的轮廓和眉眼,只是从来不与人说话,也不愿走出房间。
芷郎和石峰年纪相仿,琉璃便让石峰多与他接近,可是石峰也是一个冷面的少年,虽然和芷郎住在一间房里,多数时间也是看着发呆的芷郎发呆。
最后却是石青常常和芷郎说话,就算他不答应,石青也不急不恼,该说什么说什么,有一次竟让芷郎忍不住回了一句,琉璃听说了暗赞这小童的心性,若是教养得好或许会有些作为。
这时候王掌柜到了靖安,找到了琉璃好一顿诉苦,说铺子的一千匹新料子已经卖得差不多,让东家赶紧想办法再进货,还把绸缎庄的地址给了琉璃,告诉她那个掌柜催得急,要跟东家定料子。
琉璃一时也是脱不开身,就请王掌柜带着她的手书先回辛州府找唐守备,开了出关路牌文牒,再拿她的印鉴去晋国绸缎庄提货,将余下的订货全部提回来。
王掌柜诚惶诚恐,这是小东家对他极为信任了,他急忙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出差错,琉璃又给他一封手书,自然是请铁面军再次护送往返。
送走了王掌柜,郝掌柜带着一名得力的伙计赶来了靖安,琉璃便带着他看了正在整修的酒坊,郝掌柜很是满意,没想到这把年纪才做出了名头,如今江中府和辛州府,做酒坊的没有不知道他郝运来的大名的。
郝掌柜和伙计留在酒坊跟着日夜赶工整修,点心铺子也渐渐有了模样,这时八十坛三日眠也运到了靖安城。
琉璃和陆潇亲自去接了送往问鼎楼,掌柜的已经得到消息等在酒楼,还有那位退隐的战神钟昀擎竟然也来了,笑看掌柜的让伙计搬进来四十坛,便一个眼神过去,掌柜叹口气,吩咐剩下的送到钟府。
钟昀擎请琉璃和陆潇到他自用的雅间小坐,掌柜命人拿来一些干果茶点,送来一壶茶。
“沈姑娘,陆公子,尝尝钟某新得的茶,可及得上沈姑娘那个清友居的?”
清友居正是琉璃茶楼的名字,可见这位钟先生对琉璃真可谓了若指掌。
“钟先生说笑,一个小小茶楼,不过是赚些散碎银子,哪有什么不凡的好茶与先生香茗媲美?”
琉璃看着那双熟练地洗茶泡茶骨节匀停的手,怎么也看不出这曾经是一双手握长刀,斩敌首将于阵前的战神之手。
“怎么,沈姑娘对钟某这双手似乎颇有兴致?”
钟昀擎分好茶放到琉璃面前一碗,顺口说道。
琉璃觉得耳根有点热,故作镇定地端起茶,垂眸说道:“并不是,钟先生看错了。”
陆潇抬眸看了钟昀擎一眼,钟昀擎并不躲闪,向陆潇笑笑,比手示意他喝茶。
琉璃喝了两口茶,才觉得缓了缓,这位战神目光犀利言语跳脱,还真是要小心应付,以琉璃的年纪阅历,不该知道钟昀擎的身份,若是钟昀擎发觉她知道,难免会怀疑琉璃或者陆潇身份。
“陆公子,听你说话并非江中府口音,不知祖籍何处?”钟昀擎问道。
“晚辈因受伤患了失魂症,忘记了家人故里,蒙沈小姐相救才保住性命,所以并不知祖籍何处。”
陆潇平静地回答,却又想起了琉璃救他时的情形,前生是因为懊悔与琉璃相遇,时常回忆,今世虽然那些记忆模糊许多,再想起时却是心中一阵阵暖意,琉璃是他逃生后第一个真正想帮他的人,可惜被他误会了一世。
“原来如此,可惜了,看陆公子丰神俊朗姿仪不凡,定非寻常人家子弟,却沦落民间奔波,令人唏嘘。”
钟昀擎笑笑说道,两指拈起一盏茶,慢慢啜饮。
琉璃心中微滞,莫非这钟昀擎看出了什么?余光看陆潇,陆潇却还是稳稳端着茶盏,“若是从前的家人待晚辈亲厚,想必晚辈也不会流落至此,所以能有今日境地,或许正是晚辈福分。”
琉璃听陆潇这么说微微惊讶,不觉侧头看他一眼,陆潇却在这时也转头,与琉璃的目光对视,仿佛那些话是对她说的一般。
琉璃心头忽然一跳,像要蹦出来一般,急忙回头装作喝茶,将那奇怪的感觉压下去。
钟昀擎缓缓点头,眸中有了几分惆怅,“这尘世间总有许多意难平……”说到这里笑笑,“不过也总会有些喜相逢……”钟昀擎看看他们二人,意味深长地再次笑笑。
琉璃不由苦笑,这位战神也有缺陷,还在自作聪明,是瞎了么?他们哪里是喜相逢,分明是孽缘,哪有小夫妻他们这样跟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