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王宫,嬴政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怨恨与愤怒。
事情刚刚发生,即便他智慧过人,但,终究,他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根本无法做到完全掌握自己的情绪。
“停车!”嬴政咬着牙说道。
熊当立刻将马车停下,等待嬴政的进一步指示。
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嬴政没有说什么,只是跳下了车。
雨还没有完全停住,一点点细密的雨丝落下,犹如薄纱笼下,烟雾旖旎。
熊当见到嬴政下车,立刻拿出伞,为嬴政挡雨。
嬴政摆了摆手:“不消你为我撑伞。”
熊当立刻会意,将伞收回。
凉沁沁的雨丝落下,无数的念头纷纷涌出。
鞠子洲的声音在耳边回旋,振聋发聩。
嬴政一点点思索着,一点点明悟,很快大脑胀痛。
他咬着牙,撑着胀痛,以此缓解了对于秦王的仇怨。
区区一个秦王!
嬴政咬着牙。
一步,一步,走向秦王的玄宫。
“秦政,求见大父。”嬴政高声喊道。
声音被一个又一个人传递,很快,有宦官出来迎接嬴政:“大王命王孙政进。”
“谢大父。”嬴政一拜,跟随宦官。
趋前之后,一声声咳嗽传来,撕心裂肺。
他快死了!
嬴政这样想着。
“孙儿,拜见大父。”嬴政再拜。
赢柱咳了一阵,点了点头:“近前吧,叫大父好好看看你!”
嬴政应命近前,情绪止不住流露出来,呼吸也变得粗重。
赢柱皱了皱眉。
他看着嬴政努力克制,但又无法完全克制的模样,笑了起来:“哈哈……咳咳咳咳咳……”
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好长时间,赢柱止住咳嗽,伸手拉住嬴政的小手,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怨憎大父么?”
“孙儿不敢。”嬴政低头,低眉顺眼。
但他脸上、眼底,分明写满了恨意。
这是嬴政第一次尽心尽力地做事,也是他满怀希望的行动。
然而果实被攫取,名望被偷去。
一切再与他无关。
得与失之间,是一个孩子所无法忍受的刻骨恨意。
“你怨憎大父才是正理!”赢柱看着嬴政的表现,有些不满,却又有些欣慰:“大父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因为寡人乃是秦王!”赢柱站起身,牵着嬴政的小手,慢慢向前走,走到软榻前,将嬴政按在软榻一侧,自己坐在嬴政对面:“秦王所作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你怨恨寡人,是你不对!”赢柱看着嬴政:“以后你做了秦王,届时,你再怨恨寡人,那你便是对的了!”
“因为那时候,你才是秦王。”
“而秦王,是不会有错的!”
“天下人人皆可以错,唯独君王不可错!”赢柱盯着嬴政:“一错,则君王就变成了凡人!”
“君主需要神圣性,以证明他们与平常人的不同,借此维护其统治的正义性。”脑海中温和的声音响起。
嬴政低下头。
掩饰住嘴角轻蔑的笑。
呵,呵呵,君王不能错?
连自己的根基在哪里都弄不清楚的家伙,只怕你这一生都没有对过吧?
还不能错?
不就是怕证明了自己与寻常人一样之后失去那份令人生畏的“神圣性”,从而让人认识到你也只不过就是个寻常人而已的事实吗?
嬴政心中张狂恣意,带着怨恨,以自己所学,对秦王进行批判。
“你来,不是来找大父说话的吧?”赢柱问道。
“孙儿是向大父汇报自己施政赈灾的心得的。”嬴政乖顺说道。
注意力被转移之后,他倒也并不在意心中那一点的怨恨了。
反而,他知道了,自己所走的道路,所明白的道理,是这位君王一生都无法理解的东西。
“不必了,你的事情,大父已经问过熊当了,你的表现不错。”赢柱拍了拍嬴政的脑袋:“你的那位师兄,现在也是如你一样,对寡人心怀怨恨吧?”
嬴政抬起头,不解看着赢柱。
赢柱轻捋胡须:“哼,区区一个士人而已!”
“政儿,你这位师兄,的确是个有才能的人物。”
“他能够找到办法解决掉“国中之毒”,就已经证明了他腹中的确是一片锦绣。”
“但这个人……”赢柱轻蔑说道:“骄恣、狂悖、行事并不周密、而且为人张扬,这种人,你可以倚重他来治国,但也要时刻记得敲打他!”
“否则,此人便会忘乎所以。”
嬴政疑惑道:“大父是如何知悉这些的?”
“他泄密太多了!”赢柱轻笑:“此人为人并不周密、治国之知,如何能够说与寻常人听呢?他不仅说了,而且说了不止一次。”
“熊当、蒙衍都听到了,那便是寡人全部都知悉了。”
“什么?!”嬴政一惊。
“不必担心。”赢柱拍了拍嬴政的手,微微咳嗽:“大父已经帮你将蒙衍处理掉了。”
“他……”嬴政头上流出冷汗。
回想一下,的确有一些时日没有见过蒙衍了。
原来,是被杀掉了。
“此人喜着大红之锦衣、好在人前高谈,即便是治国安邦的知识,也要说与闲杂人听,如此,足见其性情。”赢柱冷笑着:“尤其是,竟敢教寡人等他!”
“若非是此人与政儿你有用处,寡人一早便将他扣入狱中了!”赢柱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