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
七月,阳数之月,更是割裂一年的一个月,按照风俗,七月半也是祭祀祖宗,迎请先祖归家的日子。
嬴政提着一壶酒走在街道上,他身后,两名身强体壮的宦官和两名便装的侍卫提着些吃食。
他们慢慢穿行街道。
嬴政一面走,一面看着街道上景象。
他现在,越发喜欢在街面上、在小馆子里、在人声鼎沸处行走和观察了。
这大约是和鞠子洲一般无二的毛病,也应当是,他们这一脉传袭的毛病。
平日里扣扣索索的店主人如今煮了大块的肉,摆在盘里,铁鼎替代铜鼎,成为了人家手中常见的祭器。
铁器比铜器便宜。
小儿穿着不甚合身的衣服在街面上跑来跑去,嬉闹玩耍。
衣服大一些,来年长了身体还能穿。
老者们勾肩搭背似是要去饮酒作乐。
酒禁开了之后,底层饮酒虽然多些,但平日里还是比较少,因为酒价涨了。
如今节俗里,他们有了借口,倒也可以开怀畅饮。
一对祖孙在嬴政身旁走过。
小孙儿吃东西不仔细,鸡腿上的鸡皮落地,但他浑然不觉。
祖父走在后面,觉得可惜,又捡起,用手拍了拍,塞进自己嘴里。
即便是这些食物已经不甚珍贵的如今,这些旧时代里成长起来的人旧日所养成的习性也还是没有改变。
城外停了工的工人们穿了破旧的衣服,高声地吹嘘,恣意地谩骂。
他们该当是喝醉了。
重体力活对身体的压损和对于心智的压迫是贯彻于劳动的始终的。
他们需要发泄,需要娱乐。
嬴政慢慢行走,思维里映出各种各样的念头。
他在剖析着自己所见到的人和所知道的人。
虽然目光所及,的确有一个人是免疫这种剖析的,但绝大多数时候,嬴政可以很清晰地得到自己所想要的一切。
他脚踏这一路众生,慢慢走向鞠子洲的“家”。
进入这“家”时候,夏无且略有些慌乱:“陛下,鞠先生还在午睡,可要我去唤他?”
嬴政瞥了夏无且一眼。
慌张?
做了什么了吗?
放师兄出去了,还是瞒了些什么病症,又或者,偷看了师兄写的关键的东西?
嬴政摆了摆手:“不必了,教他继续睡吧,与朕说一说,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看看他为何现在还在睡。”
“这……”夏无且略微犹豫:“陛下,臣是管缚不住鞠先生的,他……”
生活作息不规律,饮食并不挑剔,然而不按时吃饭,熬夜……
这些生活习惯上的事情,医师要比其他人更敏感一些。
鞠子洲把这些能犯的都犯了一遍。
虽然知道他不是故意折腾,但夏无且管不住他,还是比较无奈。
嬴政听完这些,多少有些无语。
因为他在生活习惯上,其实跟鞠子洲差不多。
甚至他熬夜要比鞠子洲凶的多。
此时听到夏无且的描述,嬴政总有一种夏无且在映射自己的感觉。
可是理智一只告诉他,这一切不是夏无且的问题,而是自己确实有问题。
“行了,朕知道了,你去吧。”嬴政摆了摆手,示意夏无且离开.
夏无且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离开。
嬴政摇头苦笑,随后指示随侍的宦官和侍卫,将带来的东西摆好。
一直等到晚间,鞠子洲都没有醒来。
嬴政自斟自饮,吃了一餐晚食,又去鞠子洲的书房待了一会儿,随后离开。
鞠子洲醒来时候,天色漆黑一片。
夏无且报告说嬴政来过,并且在这里等了许久,最后进过书房。
鞠子洲只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洗漱之后吃了点嬴政带来的东西,随后又一个人躲进书房里。
夏无且看着鞠子洲躲进书房。
这时他提了嬴政留下的美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时不时看一眼那亮着灯的书房。
夏无且忽而觉得,鞠子洲这样躲进书斋,不问春秋,也是一件好事。
……
祭祀的七月半,咸阳的大贵族们动了手了。
那些伏于各地的小贵族们,原本是依托于他们而存续和掌握各地的实权的,因此这些大贵族们也很清楚底下小贵族的底细和力量。
如今一朝背刺,也就是这些“靠山”,才能够精准却迅速地将小贵族们辨识、拔除。
他们运用的理由自然是“阻碍王政推行”。
但实际上,有很多双手赞成新政推行的小贵族也被一并拔起了。
有没有无辜,在这个过程中,没有谁在意,更没有谁能够把控。
嬴政所能够做到的,是将这一切的主导权,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中。
为此,他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而这个过程里,普通的氓隶、庶人,或多或少会受一些影响。
嬴政尽可能将负面影响压到最低。
他手底下的兵士们,聚在一起时候是一股庞大的力量,如今分散各地,就变得微渺。
派这些兵士归家时候,嬴政就已经做好了他们失败的准备,所以也就留有后手,可以将这些遭受到迫害和尝试了政治斗争并且失败的兵士保存下来,并且“押送”到咸阳。
只是,还是有些兵士赢了。
这是十分出乎意料的。
不管他们这些人是与当地小贵族媾和而获取了表面胜利,还是真的通过自己艰苦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