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捧着财宝的单据,侍立一旁,静静看着嬴政将“生产”二字划掉。
说实话,他并不很明白,多这两个字,或者少这两个字会有什么问题。
他如今所能够想到的事情,就是秦王陛下很重视这个词。
但关系……很重要吗?
他不明白。
……
“吃饭了,吃饭了!”离带着人在工人宿舍里高声吆喝,时不时用铁勺敲一敲手中铁盆。
但工人们大多赖在床铺上,少有一些因着他敲了铁盆的声音感到烦闷反感的,也只抬头看他一眼,随后埋头继续睡觉。
他们的眼神死气沉沉,又带着深深的戒备。
离被他们盯得有些发憷,感觉很是不爽。
他又喊了几声,仍是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起床吃朝食。
“这群懒鬼!”离喊了一会儿,自己觉得没趣,于是带着墨者们离开。
他离开之后,工人们陆陆续续坐起身来,隔着窗户看着他们的背影。
那目光,依旧是那么死气沉沉,依旧是那么戒备。
看了一会儿,他们大部分人又都躺了下去。
少数的一些人,犹犹豫豫,结群了,去往食堂。
食堂的菜饭很足,早晨是浓稠的小米粥、咸菜、小块鱼肉、每人两个鸡子。
铜铁炉里,还买了农会的人新近制作出来的名为“酱油”的调料,泼洒在咸菜上,以热腾腾冒着热气的鱼肉蘸了吃,味道鲜美可口。
工人们吃了朝食,见着正在此处进食的墨者们,没有给出什么好脸色,只默默的离开。
平日里热火朝天的铜铁炉,如今沉寂下来,四野无声,分外寂静。
墨者们吃完了饭,看着工人们的背影,表现出了强烈的疑惑。
他们只看着工人们离开。
因着鞠子洲的命令,他们是不敢对工人们说什么的。
不说教、不干涉、不命令。
但。
好生空旷啊!
离吃着白水煮来的鸡子,张目四望。
目光所及的工地里,没有了平时敲敲打打的声音,没有了忙上忙下的身影,没有了力量与技巧相结合起来将物质由一种形态转变为另外一种形态的作业。
空旷的工厂,如此压抑。
离迫切的想要让工人们复工,为秦国冶炼铁料,为王上的伟业添砖加瓦,为秦国吞并天下的大事贡献力量。
但……
已经六天了!
铜铁炉停工六天了!
六天,按照平日的进度,当该有铁剑九千四百把,钢甲一千六百件,铁犁四千三百……
整整第六天了!
墨者离始终想不明白。
但鞠子洲,也不是会跟他将清楚其中缘由的人。
他也无权追问。
“师兄。”墨者诀对着离施了礼:“师兄,左右工地里无事,我想着,回家去看看我家中妻儿……”
“去吧。”离挥挥手:“早去早回。”
诀这边成功请假,他身后,几名墨者也都纷纷走上前来。
离一一允准了他们离开工地。
最后,竟连那些学徒们都离开了。
离一个人,走在工地平坦的路面上,慢慢朝着大炉方向走。
烧炭区,空无一人。
炼焦处,空无一人。
选石区,空无一人。
大风箱,空无一人。
所有应该有人的地方,都空无一人。
他最后走走停停,来到工人们的宿舍。
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地方,反而塞满了人!
离默默注视着那些依旧酣睡,或者已经醒了都不愿意从床榻上起来的工人。
他看了一会儿,到底无奈离开。
停工第六天,工人们仍旧懒散不堪,甚至越发懒散不堪。
停工第七日,工人们仍旧懒散。
鞠子洲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他对这一切,也都不怎么惊讶。
第八日。
工人们仍旧懒懒散散,即便睡醒了,也总是在床榻上待着。
鞠子洲去宿舍逛了一圈,地上的钱已经被工人们捡了个干净。
鞠子洲于是写了一封书信,找人将书信递给嬴政,叫他又加急送来了一批钱。
——这是工人们被拖欠了的工资。
第八日的傍晚,用过晚食,夜色昏黑,离来寻鞠子洲了。
“鞠先生。”离深深一礼:“后天复工之后……”
“后天不复工。”鞠子洲摆了摆手:“坐下吧,不必多礼。”
离一下被鞠子洲拿住了,好一会儿没能组织起语言来。
“说是要让他们休息十天,那就是要休息十天。”鞠子洲笑着给离倒了一杯白水。
离看着面前的白水和用做容器的陶碗,叹息:“先胜为何如此宽仁呢?”
“我从来不是一个所谓的‘宽仁’的人物。”鞠子洲摊手:“只不过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停工、减少工时,都是必须要做的吗?”离不解。
“是啊,都是必须要做的。”鞠子洲很是随意。
“我不明白。”离摇了摇头。
“你不明白就暂时别去想,这些事情不是靠空口白话可以解释开的。”鞠子洲审视墨者离:“你就看着就好了。”
“唯。”离一礼之后,起身离开。
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更加烦闷了。
鞠子洲知道,墨者离从来没有想过害人。
甚至他会因为工人的病症而感到痛苦。
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杀人。
第九日,工人们不那么懒散了。
但他们同样没有任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