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有些惶恐不安。
他越发地看不透嬴政了。
这个时年只十来岁的孩子,无论智慧还是地位,都是高人一等的。
这样的人面前,没有谁人能够保有十分的安全感。
自己被谋算倒没有什么,安在意的是秦喜和秦乐两个小孩子。
这两个小儿,并非是安的孩子,跟他也没有什么血脉关系,然而这却是他一手带大了的。
安出身墨家。墨家不禁绝娶妻生子,可是安对于娶妻生子没有兴趣,耽搁到今,已经二十七岁,无妻无子,以往,除却义理和工匠手段之外,没有别的爱好。
可,自从前年太子政将农会身死之丈夫的遗孤带了来宫中,交予他抚养之后,安便就变了一个人。
对于义理,他不再上心;对于匠作手段,也不再费心费力。
工作和生活的重心,从那些东西上,转移到了秦喜和秦乐两个小东西身上。
他一点一点地看着这两个小东西从什么也不会说,只会哭的小小废物,渐渐长成了可以咯咯地笑,长了牙齿,能够吃点肉,能够穿着胖头鞋蹬蹬蹬地跑,一边跑一边模糊地大叫着爹爹,摔倒了就大哭一顿,给糖吃才不哭的小废物。
这两个小废物是没有用的,所以安不希望嬴政着手利用他们。
利用废物,然后必定被废物坏事,之后很可能就要迁怒废物。
嬴政蹲下身来,蹲在秦喜和秦乐的面前。
两个小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惧怕,他们只是揪着小老虎的耳朵和尾巴。
先前养的肥猫也威风凛凛地衔着小老虎修长的尾巴,是不是凶恶地“喵呜”一声。
小老虎委屈巴巴地看着秦喜。
秦喜笑嘻嘻地,一口咬在它的耳朵上。
“你们俩,倒是很大胆嘛!”嬴政将小老虎从两个小孩子的魔爪下拯救出来,扔在一边,瞪着两个小孩子:“是该读书了,该给你们找个老师了!”
安向前走了一步:“太子殿下,臣下觉得,他们此时还不到可以开始读书的年纪。”
嬴政回头看了一眼。
“你在怕?”嬴政问道:“你怕什么?”
“臣下没有……”
“你怕朕给他们两个找的老师是草包,还是说,你怕朕给他们找的老师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的人物?”
安下意识退了一步:“臣绝无置喙之心。”
“没有?”嬴政轻笑:“我看你是满心都想要劝说朕改变主意,对的吧?”
“臣下……”
“好了。”嬴政摆了摆手,语气变得温和可亲:“你是朕的心腹,这两只小东西,是朕的‘儿女’。”
“虎狼不食其手足、骨血,朕非是虎狼,岂有加害心腹、子女的道理呢?”嬴政摆了摆手:“只是看他们年龄渐长,觉得应当找个老师,学一学文字而已。”
安松了一口气。
“就叫我师兄来教授他们吧。”嬴政说道。
安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不要怕。”嬴政语气依旧那么的温和:“朕不会害这两个孺子,我的师兄,则就更不会对他们不利。”
“只是呢,师兄他即便是回到咸阳,愿意为我制定政制,也绝对不会触碰具体的权力,不愿意担任什么官职,我总要,给他找些事情做做。”
“先前在‘铜铁炉’那边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所以那样具体的事情,还是就暂时不要叫他接触了,暂且,修养身心。”
安张了张嘴。
嬴政罕见的给了他行事的理由。
这让安更加不安了。
但,嬴政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他再去拒绝,那就是去找死的。
所以他不能拒绝。
……
你在看什么?
争流瞪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小孩子,手里的饴糖和豆干完全吃不下了。
他小心地转换了一个角度,侧着身子。
然后偷瞄一眼,发现那小孩子仍然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争流有些恼火。
他纠结了一下,将手中挑着一坨饴糖的木棍递给小孩子。
小孩子喜滋滋接过木棍,将饴糖赛进了嘴里,然后继续目不转睛盯着争流。
争流简直抓狂,他有些生气地将手中的豆干塞给小孩子,自己坐在一边。
小孩子又喜滋滋接过豆干,一边吃饴糖,一边吃豆干。
可他总还是看着争流。
争流挠了挠头,把自己头上戴着的草蚱蜢取了下来,递给小孩子,小孩子叼住饴糖,接过了草蚱蜢,不再看争流,迈着小短腿得意走掉了。
争流叹气。
他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做饭的麝月和兰箬,又看了一眼书房紧闭的门,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前的石阶上。
书房里,徐青城坐在鞠子洲面前,他手中持拿铁剑。
鞠子洲一手喝着热水,一手放在桌上。
“有什么话就直说,没必要这么一直看着我,我长得又不好看。”鞠子洲说道。
“我想知道,真的有可能吗?”
“什么有没有可能?”鞠子洲放下水杯。
“我现在,大概猜得到你想要的是什么了。”徐青城说道。
他此时的表情,是鞠子洲从认识他到现在,最认真的。
这代表着,他,是真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你倒是说说,我所想要的是什么。”鞠子洲若无其事地端起水杯喝水,一口一口。
他的右手,一直平放在桌子上,一直对着徐青城。
徐青城看着鞠子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