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经是凌晨时分,鞠子洲烧了一锅水,先洗了个澡,待头发干了之后,便躺在床上睡觉。
他赶路多时,早已困倦,因此睡的极快,不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徐青城推开门走进来看了看,确定了鞠子洲已经熟睡,于是便偷偷摸摸地打开鞠子洲的调查笔记。
他拿起这笔记慢慢地看着。
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人的调查手札会记录一些什么呢?
鞠子洲所记录的是物价、是人的需求、是商品的流通、是现实情况。
这些东西排列起来,能够让人看到的,便是一副栩栩如生的图景。
徐青城从中看到了一般小民的生活艰辛,生存艰难。
而以鞠子洲的笔法,他在记录之余,空出了一些些的笔墨,着手写了针对性的改革措施。
以发展新技术来提高产能,从而平抑物价,降低人民的生存成本,以集体种植、扩大养殖、细化分工的办法来提高劳动效率,让人们的财富积累加速……
以及最重要的……田制改革试想。
秦国在商鞅变法之前,施行的是商人的田制,土地制度是为原始共产。
也就是说,土地为集体所有,此时因为土地不单纯属于某一个人,所以即便是贵族与奴隶身份相差悬殊,但在根本的位格,大家是差不多的,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因此生产资料而生的阶级分野,一切的分野,都在于单纯的分配环节。
及至周部落征服商部落,夺得肥沃的河南地区,周人的私有制度便就覆盖了商人的原始共产。
于是天下之大,皆为王土,是为极端私有制。
这时候利益的分配,就随着土地所有权的流转而流动,一切的分野,转移到了最开始的环节。
于是从土地的归属开始,阶级分化加剧了。
但生产力的发展使得奴隶的力量加强了,加之,贵族的三五代之后的子孙因嫡长继承的习惯而失去一切的继承土地等财富的可能性,于是他们齐齐地掉落进了平民地阶层。
虽然如此,但他们是时时刻刻都想要回到上层里的,他们与那些因生产力发展而获得了更强大能力的奴隶、平民一齐,倒逼了土地制度的变革。
于是初税亩,于是君主将土地许诺给平民百姓,自己不再对所有的土地实行个人占有。
……
一点一点,鞠子洲记述的东西,字数并不多,但里面的内容很丰富。
他用了最简练的笔法,概括了徐青城所知道,所不知的大部分历史。
与徐青城所了解到的,以前嬴政的说法有一点点差别,但大致又是相同的。
不愧是师兄弟吗?
徐青城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很多东西看不懂,可看得懂的那些……
他很不想赞同鞠子洲在帛书上写下的这个说法。
然而仔细一想,似乎也没有比这个更切合实际的可能性了。
理智上,徐青城觉得,鞠子洲可能是对的。
但他个人的情感却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
叹一口气,徐青城合上了帛书,离开鞠子洲的房间。
……
十二月十七日,涂邱派人来请了鞠子洲和徐青城到府中吃酒。
期间,鞠子洲见到了明雷部族的巴人青年,獒。
獒此时穿了一身皮衣,厚厚的皮衣从上到下,完完全全裹住他健硕的身躯。
鞠子洲愣了一下。
这么有钱的吗?
入席之后,徐青城的一对小相好过来祝酒,鞠子洲于是喝了两口。
喝了酒之后,歌舞开始了。
轻歌曼舞,埙、钟、琴、瑟、筑等乐器声音起来,有些嘈杂。
歌舞进行着,巴人獒忽然离席,驱散了舞蹈,跪坐在场中,冲着涂邱和鞠子洲、徐青城三人分别磕了一记响头。
涂邱好整以暇,睨了一眼鞠子洲,并不说话。
徐青城皱了皱眉。
鞠子洲观察一下涂邱的动作和神态,随后面无表情。
“你这是做什么?”涂邱见鞠子洲不发一言,于是绷不住了。
獒听到是涂邱问话,而非鞠子洲开口,心下有些失望,说道:“郡长容禀,先前与您有了生意合作的我们部族的前族长,齐,日前忽发疾病,不幸归天了。”
鞠子洲皱眉。
徐青城挑眉。
涂邱皮笑肉不笑地假笑:“是么?年岁大了,天气转冷,辞世了,也是正常的。”
鞠子洲不语,拿起了刀叉,慢慢剔着桌上的肉吃。
徐青城大口喝了一口酒,嘴里塞得满满的,两边腮帮子都鼓起来。
两人都在吃喝,说话是不方便的,于是涂邱说道:“鞠老弟,徐老弟,你们觉得,这明雷部族的族长天冷了的时候死去,合不合理?”
鞠子洲放下了刀叉:“若是他一人死了,家人无事,那么想必是合理的,疾病发作,毕竟也就是一个人的命不好而已。”
涂邱闻言,捋须颔首:“必然是家中只有一个人死去的了!”
“是也不是?”鞠子洲看着獒。
獒头上冷汗直流:“回禀郡长,族长的儿子们,最近这些天大都出了事情,”
鞠子洲饶有兴致看着他:“出了什么事情?”
“他们……”獒支支吾吾:“他们……忽发了病,都死了!”
“所以现在,明雷部族,你才是族长,对吗?”鞠子洲问道。
獒立刻顿首,不敢抬头。
徐青城嗤笑起来了。
“你做了就做了嘛,说什么天冷了犯病了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