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启抿唇。
他咬了咬牙,想要找嬴政了解一下情况,但最终被熊宸按住:“再等等,这个时候过去,我们就会变成他的附庸。”
熊启强行压抑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
嬴政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观看着征夫们的家信。
那些家信里描述的东西是大同小异的。
然而直到某一封信——
【敢再拜问父、母毋恙,儿缜毋恙也。此征,儿的盈论,可提爵一级,擢升不更,然今日眉眼、心血齐齐跳动,似有危亡之兆,儿觉不能归,思父、母、妻、子,泣涕涟涟,然王命不可违,遂发此书。
儿若亡,得能遗传不更之爵,朝廷封赏,当可足用,家中富贵,儿无忧也,唯抱父之齿、与子之成。
若然,盼父、母许妻再嫁,子可由父、母养之……】
这是一封遗书。
写信的人,是带着强烈的不安与死志写下得这封书信。
他所担心的,是自己死后,父母妻儿的生计。
他的提议是让妻子改嫁,把儿子留给自己的父母抚养,不更之爵位,朝廷封赏的土地,可以够他们一家人吃用……
嬴政看着这封信,慢慢皱起眉头。
想了好一会儿,他把这封信,抄录一份,放在自己的桌案上,然后继续拿起别的家信,看了起来。
……
一月十九日,回信寄来了。
王翦抱着一只羊腿,蹲在大陶缸前,看着庖厨烹饪猪羊,啃着自己怀里的羊腿,吃得满脸油水,样子有些傻气。
“王主君。”身后是贴身侍卫的喊声:“主君,可找着您了,有您的家信。”
“不看。”王翦伸手从牙缝里抠出塞了牙的那一丝羊肉,填进嘴里,继续埋头啃食羊腿:“你要不要来一口?”
“这就不用了。”侍卫挠了挠头:“我还打算一会儿赶快回营帐里看我未婚妻子给我寄来的信呢!”
“你不是都十六了吗?怎么还未婚?”王翦惊奇问道。
“是吧,说好的今年春天成亲的,我好不容易才攒够了聘礼的……”侍卫叹了一口气:“现在只能等打完仗回去再成亲了。”
王翦点了点头:“是该早点成亲了,羊腿吃不吃?”
“谢谢主君,我不吃。”侍卫拿出了两份信来:“主君,您的家信。”
“不看。”王翦摆了摆手:“肯定又是叮嘱我小心行事的,看了就感觉烦!”
“但是……”侍卫犹豫:“但是太子殿下随信来的口信是一定要主君您看完他的信啊!”
王翦顿了顿,停止了啃食羊腿:“你说谁的信?”
“太子殿下的信。”侍卫说道:“随信来的还有一句口信:王翦,务必尽快看完书信。”
王翦将羊腿塞进侍卫怀里,然后在他身上擦了擦自己的双手,拿过他手里的书信。
那是一包帛书、和两卷竹简。
王翦捏了捏,帛书感觉还挺厚,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在这里面装了一些什么东西。
他想了一下,说道:“你慢慢吃,我先回去看信。”
“哦。”侍卫下意识的答应,随后看着王翦离开。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主君,你把我的家信还给我啊,你把我的家信也拿走了啊……还有,我不吃你的羊腿啊!”
他这么喊着,抱着油汪汪的羊腿朝着王翦追赶。
王翦回到独属于自己的营帐,擦了擦手,打开了手里的一卷竹简。
嗯,一封……情书。
王翦咂了咂嘴,仔细看过一遍,眉飞色舞,好一会儿,又强作淡定,将竹简卷起来,伪装成自己没看过的样子。
随后是另外一卷竹简。
那是他父亲寄来的家信。
无非是一些叮嘱,所谓兵家大忌、兵家必避、兵家不为……
没什么用的话吧,王翦看了就感觉烦。
他最后打开帛书。
四张帛书。
三张帛料陈旧,看起来已有一些时月,一张是新成的帛书。
王翦仔细看了过去。
《邯郸调查》?
什么鬼东西?
赵人做的调查?
他想。
仔仔细细地看,邯郸调查没有什么文采,用词并不丰富,甚至很干,写的也全是各种身份的人的生计。
有钱的人怎么过,没钱的人怎么做,靠什么挣钱,靠什么食物维生。
王翦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毫章。
即便是兵书,也是须得有些文采在其中。
风林火山、势如漂石、知己知彼之类的东西,微言大义,一句话可以有很多种解法,一本书几千粒字、几万粒字,足够人慢慢研读一两个月。
但太子政寄来的这东西不一样。
字句毫无文采可言,所以也就不需要费神去钻研。
只是平铺开来,意思单调无比。
如果以前王翦见到有人写文章是以如此的笔法写,那么王翦必定会嘲笑两句。
简直比他还没有文采。
可是面前的这份文章,却让他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意思太单调了,反而意蕴丰富。
把人按照不同职业、不同家产、不同身份区分开来,有人食力、有人食利。
王翦甚至能够从中窥见……邯郸城里的那些贵人吃的粮食是哪些人种植的。
慢慢翻看着,王翦可以知道,一般赵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他们靠什么挣钱,他们平时吃不到肉,他们的衣服从哪里购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