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长辉四下看了一眼,叫停了牢车,吩咐他们退避到后方原地驻守,他要单独跟小侯爷话别一番。
官差与衙役纷纷领命退了下去,一名随侍打着灯笼在前照亮,孔长辉带着管西尾随在后,走到牢车前。
黑布被管西掀了开来,露出一位被破纸烂叶,残羹剩饭埋了大半截的人,那人不停呜咽,可喉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披头散发辨不清模样,一双眸子却泛着死灰,狠狠盯着提灯的那名随侍。
提灯的那名随侍摸了摸额头,有些惨不忍睹,啧了两声感慨了一句:“长安的百姓,下手可真狠啊……”
孔长辉对着他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幸亏少爷没自己走这段路。”
提灯的随侍抬起头来,将略显宽大的官帽往上抬了抬,灯笼里的烛光映射在了他的脸上,清晰的照出夏初清丽的脸庞,他啐了牢中人一口:“赶紧给他弄出来送回去,里面的东西也扒拉扒拉。”
孔长辉看了一眼管西,管西打开了牢笼,费了好大一番劲将里面的人给拔了出来,接着将他背到了官道旁边的一棵大树后,才拍了拍满身污浊,接着去清理马车。
孔长辉趁着管西打扫的空隙,这才有时间对着夏初问道:“少爷,你是怎么将他给弄来了,有没有惊动荆大人?”
夏初肃着一张脸蹙着眉道:“这么大的事,那肯定惊动了。”
孔长辉咬了咬牙,他也是这般想的。
可绑都绑了,他也豁出去了,对着夏初道:“明天我亲自去荆大人那里认罪。”
夏初肃着的脸被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逗得发笑崩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可不必,即便你认,荆启彬也不会认的,你可别吓他。”
孔长辉听的一头雾水,这到底谁吓谁啊?
“放心吧,他是我从荆启彬手里要来的,等会让人将他悄mī_mī的送回去就行了,荆启彬会派人接手。接下来,就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就好。”夏初笑的一脸狡黠。
起初还在傍晚时分,孔长辉带着解纪明从宫中回到大理寺时,了清心殿内发生的事。
他说完了之后吞吐语塞,面红嚅嗫的问道:“少爷,要不你逃吧……”
夏初当头斥了他一句:“说什么胡话呢,我逃了你怎么办。”
孔长辉被他斥的眼睛闭了闭,咬了咬牙:“世道不公,这官不做也罢。”
“天道不公,世道无情,人平不语,水平不流,忍受不公,不是懦弱的表现,而是为了更远的大局,你这般负气而言,史书也不会描你一笔刚正不阿,世人更是连你姓甚名谁都不会知晓。”夏初面色肃然,口吻很是生气:“你要做的不是怨天尤人,而是满怀壮志极力改变。长辉,你可还记得,你赴京前的赤子之心。”
孔长辉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胸口:“我心犹存,只是不知该如何改变,也看不见大局……”
夏初面色稍霁,语气也稍有软和:“同在天地间,官民两层天,你若当真褪去了这身官袍,才当真是什么也做不了。”
孔长辉面色困惑的看着他,仿若再问,即便穿着这身官袍,又能做些什么?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管不了我的事,你还是可以管一管黎明百姓。你之所以看不见大局……”夏初顿了一顿,看了他和解纪明一眼,继而感慨而发:“那是因为,你们才是大局,是大萧的未来。”
孔长辉和解纪明相视一眼,互相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心神震荡,两人朝着夏初端正的行了一礼,道了一声:“受教了。”
夏初双手扶起他们二人,对着解纪明问道:“你今日来,可是有话想要问我?”
解纪明面带赧色,原本有,现在没有了……
是以,他摇了摇头。
夏初轻笑一声:“浅乐呈上的确实是我手书,不过只是写给浅安的一封平安信罢了。”
解纪明羞愧的又揖了一礼:“是我度了君子之腹。”
孔长辉在旁插了一句:“现在就别说这些个东西了,少爷,你当真要上那牢笼去流放吗?”
夏初摸了摸鼻子,面露狡黠:“上是要上的,流也要流的,只不过嘛……”
两人同时‘啊?’了一声,不知他究竟卖的是什么关子。
夏初凑到他们面前,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你们两在此替我周旋一二,我要出去一趟,若无意外,半个时辰就回来。”
孔长辉连忙问道:“可有什么需要我准备?”
夏初眸子转了一转:“先给我拿套夜行衣,稍后在给我准备一套衙役的衣服,和一块套牢笼的黑布。”
孔长辉领着管西亲自去准备,牢中只余解纪明和夏初。
“有话就说,你自己闷着也琢磨不出来。”夏初看着解纪明欲言又止,语气轻松的对着他调笑。
解纪明面色尴尬的低了低头,咳了一声后方才由衷的感慨而言:“少爷刚刚的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微臣活了这一把年纪,还没有少爷通透,自愧不如。换位而思,微臣定是不能如少爷这般承了欲加之罪,还能欣然而至,少爷是如何做到的?”
夏初转了转左手上的银镯:“将所有的不幸注入心底,心底便开出了最公平的花,你要什么亦或不要什么,片片花瓣都会逐一绽放……”
就在解纪明还在咀嚼这番话的时候,孔长辉带着管西回来,夏初扭头对着解纪明笑着说了最后一句:“我这朵可是毒花,不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