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出了厨房便往亭中走去,被跟上来的寒飒叫住。
他驻足回首,转头挑眉探究的看向寒飒。
“公子说,今日在亭中用膳。少爷,这边请。”寒飒说完便三两步迈上前去,做了个请的姿势开始带路。
“他今日倒是有雅兴。”夏初边走边道。
“是呢,王爷今日还将往年他亲自酿的酒给刨了出来。”寒飒在前面应和。
“梅花酿?”夏初蹙眉。
“少爷怎知是梅花酿?”寒飒“咦”了一声,满面惊诧。
“莫非渝城军营里的梅花酿也是他亲手酿的?”夏初想起了那一夜,他从床榻下拿出的酒坛。
“是啊,军营里的那些是公子初到营中,第一次打了胜仗之后酿的,只是从未喝过。”寒飒解释起来。
许是亿起了往昔,语气有些感慨。
“寒飒,他为何会中毒?”夏初以前从未想过,此时却突然很想知道。
“这……属下不知。”寒飒对于夏初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是这件事,他也只是心中猜疑,所知甚少,不便多言。
夏初点了点头,也不为难于他。
随着寒飒穿过了一片花廊,廊边花树繁密,株株挺拔俊秀。
恰逢五月初,正是漫花盛开的季节。
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与两边草地上盛开的奇花异草连绵了起来。
鲜艳好看,如梦似幻。
夏初一路踏着落花铺织的鹅卵石路走到了尽头,八角亭中早已挂上了缤纷的灯火。
依稀可辨是由八根滚圆的红漆柱子,和土黄色玻璃瓦片架构而成。
绿色的檐上,雕着各式各样精美的花纹。
而亭子的八个错落有致的翘角之上,除了挂着灯笼,还分别系着一只银制的风铃。
一阵风吹过,风铃发出“叮叮、叮叮”悦耳的铃声。
萧慕白此时正在离亭不远,纵横相交的葡萄藤下负手而立。
那些叶子毛茸茸地伸展开来,将藤下的灯火剪得支离破碎斑斑驳驳。
连带着廊藤的上空,形成了一片摇曳的苍翠,连一片灯火也漏不下来。
清风徐徐地一摇,几片碎碎的烛光偶尔从叶缝间掉落下来。
稍纵即逝,宛若梦的碎片。
而葡萄藤下的萧慕白,背脊挺的笔直。
标杆般的修长身材,袭着一身上好的冰墨丝绸。
上面绣着雅致梅花形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
寒飒见夏初驻了足,便招呼着后面的小厮去亭中上菜。
夏初小心翼翼的走向萧慕白的身后,举步轻柔,似是害怕惊动了画卷中的男子。
萧慕白却早已看见小厮们鱼贯而入,正在亭中布菜。
听身后轻轻走来一人,与他并肩而立。
萧慕白虽未回头,心中便已知道来者是谁。
夏初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先前夜色昏暗,远处瞧的不太真切。
原来这藤下亭边,居然是一处湖泊。
静静的湖面上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像是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翡翠伞。
连成一片,亲密无间。
“梅居三十里,菡萏发荷花。阿初,你可喜欢这里?”明暗不一的灯火,映射在了萧慕白孤清傲岸精致的面容上。
原本淡漠冰凉的眸光,在凝向了夏初之后,多了一脉温柔。
让整张冷峻雕刻的面部轮廓,也柔和了起来。
“喜欢。”夏初看着绿叶丛中,一枝枝荷花亭亭玉立,像娇羞的少女,满脸绯红,含笑伫立。
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
风景如画,让他原本想要萧慕白换个称呼的话语。
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用膳吧。”萧慕白见寒飒等人都退了下去,便转身拉过夏初纤细的手臂,牵着她往亭中走去。
亭旁绿树掩映,流水潺潺。
一阵清风迎面拂来,竟让夏初心中升起一丝岁月静好的安逸。
两人于石桌前落了坐,夏初拾起酒壶正欲给萧慕白斟酒,被他挡住了杯口。
夏初诧异,挑眉满脸疑惑的看向了他。
“饮酒误事,我已经许久未曾饮过了。”萧慕白拿起旁边的茶盏泯了一口,缓缓解释。
夏初回忆了一下宫宴之中,众人皆在推杯换盏,唯他一人却是饮茶品茗。
那夜,恰巧被萧慕红拉在他身边坐下。
是以,夏初记得格外清晰。
“流月去无声,荷花疏影里,饮酒到天明,欢娱在今夕。”夏初给自己斟了一杯,边饮边道。
“记得有人曾经说过,酒以不劝为饮。”萧慕白戏谑。
“棋以不争为胜。”夏初笑了笑接道。
这句话还是那夜他们对弈之后夏初说的,倒是没想到萧慕白记到今日,竟是在此刻用来揶他。
“你可真是没情调,平白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夏初撇了撇嘴。
萧慕白见着夏初那嫌弃的眼神,不由提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干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莫问明日是与非。”夏初见萧慕白斟了酒,牵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对着他举杯豪言。
“阿初,你莫不是在诓我,明日你可是要说秘密的。”萧慕白看他笑的狡黠,不由露出一丝狐疑,举着杯的手,却是迟迟没有送至唇边。
“我几时诓过你?”夏初不依,左手托腮凝着他反问。
“你心里没点数吗?”萧慕白冷哼了一声。
话虽如此,杯中酒却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