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还点着几支未燃尽的香,白烟流畅上行,化作清淡的香气悠悠浮动。

明媚的光色照在风不夜平铺在床上的半身衣摆上,还能看见空中飘散的微尘发着细碎白光,慢慢附着到他的衣袍上。

变了。

不染尘、不沾土、不食烟火的飘然仙人,真的入魔了。

风不夜招了下手,逐晨才从怔神中醒来,小步跑到他身边,顺手将瀚虚剑放到桌上。

她抬手要行礼,后者却扣住她的手腕一转,细长手指指向被衣袖遮挡住的一截,问道:“怎么伤了。”

逐晨顺着看去,才晓得是在朴风山上受的伤。

朴风山历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从未出过一位魔修弟子。风不夜入魔时,那道煞气快要冲破云霄,一众师门弟子执剑围堵在山下,说要清理门户。

哪晓得最后等来的,是他们仰之弥高的掌门师叔。

他们是放水了的,无奈逐晨那时太不争气。

逐晨低声道:“离开山门时,不慎摔了一跤。”

风不夜静默片刻,才说:“他们拦你?”

逐晨难以启齿道:“倒也没有很拦着我。”当然她也没有碰瓷就是了。

风不夜眉头轻蹙。哪怕这动作很轻,对他来说已经极为难得。他冷冷道:“不该欺我门弟子。”

逐晨又恍了下神,心说风不夜任性起来……也是很不讲道理的。

风不夜掐指成诀,轻轻拂过。逐晨原先还有些瘙痒的伤口当即感到一阵冰凉,已经结痂的裂口迅速愈合,再察觉不到疼痛。

在往日来说,这只是极为简单的一道法诀,如今却叫风不夜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既然已经入魔,他又怎么能再用仙门的术法?

逐晨被他吓得失色,触电般地将手[[醋.溜.儿.文.学-.发.最.快]]收了回来。

“师父,这伤无碍,我再休息两日它就好了。”

风不夜半阖着眼,历来不见情绪波动的瞳孔里,竟像落下了一颗石子一样,漾出些许悲伤。

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同风逐晨道:“入魔,不好。”

逐晨心说,她自然知道入魔不好,这还需要试吗?

她两手背在身后,想问他为什么。可是事已至此,纠缠原因已没有用处。风不夜比她更明白,入魔是个什么后果。

风不夜修道已久,魔气在经脉中游走时,同他身上的道骨碰撞,每一处,都同刀削般痛苦,似要捏碎了再涅槃重塑。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风逐晨,喑哑地开口,带着辩不明的情绪:“太疼了。”竟是这般感觉。

逐晨不由心生酸涩。

连风不夜都会喊疼,那想必是彻骨的疼痛了。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斟酌片刻,她小心开口道:“师父,朴风山上灵力充沛,不便久居。此地虽然荒凉,但胜在清净。我们暂且住在这里,好吗?”

风不夜自幼在朴风山上学道,本派宗门是天下魁首。人人都说朴风山是离得道最近的地方,距离天宫仙门只有半步之遥。多少人死也想死在那片地里。

逐晨当时是急了,直接将风不夜带出来,本以为风不夜清醒后会拒绝,岂料一双大手按在她的头顶,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不带犹豫地说:“好。”

逐晨一口气顿时松了下来,朝风不夜笑了笑。

风不夜视线往屋外瞥去,门口处,他们家小师弟正在不住晃荡,不敢进来,又一直在跃跃欲试。

风不夜抬手一招,少年得了准许,小跑着进了门,脸上挂着憨气的笑容。

风不夜见二位小徒都还算精神,语气不由变得温和,问道:“昨夜你们下了界碑?”

风长吟大声:“对!”

风不夜:“叫什么?”

逐晨回说:“朝闻道。”

她说完,一室沉默。

片刻后,等不来下半句的风不夜困惑问:“朝闻道,然后如何?”

风长吟已经学会了举手抢答:“朝闻道,然后很社会!”

逐晨浑身一个激灵,寒毛都炸了起来。

这熊孩子怎么可以乱讲话?什么词都能接的吗?

风不夜陷入了与风长吟当初同样的困惑:“社会是为何意?”

风长吟与他一起望向逐晨。

逐晨硬着头皮说道:“就是,富强、民主、文明……之类的。”

风不夜似懂非懂,但听都是好词,也无所谓了,便道:“那社会很好。你可继续社会。”

逐晨:“……”

感觉他们在骂人,但是没有办法,自己憋出来的字,呕着血也得把它咽回去。


状态提示: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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