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不了边行的眼神,那是凄哀的神情,一个懂得情的人,绝对可以看出,月明教主为何那般不舍,临死一刻都不作任何反抗,只顾凝谛天倚剑的妻子李裳。
人称边行‘嗜血狂魔’,可时过境迁,沈天涯却逐渐怀疑起了当年行事的初衷,不断地问自己,究竟有没有做错?
为何一个为祸武林的大魔头让他如此感慨,久难忘却?他不禁连连摇头,定是自己老了,许多事已不复年轻时看得明白!
此刻听了天倚剑这番话,沈天涯暗自思忖道:难道是前教主妹妹为兄报仇?
想当年,他也是参与攻打月明教的其中一人,若果被料中,那么武林从此多事,沈家便危在旦夕。
一念及此,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时,天倚剑却已替他将剑收归剑匣,不欲再提旧事,他暗思瞎猜也不是办法,反而教自己兄长忧心忡忡,担惊受怕,索性话锋一转道:“大哥,你的旧伤未愈,倚剑前些日子曾学了些疗伤之法,不如趁现在我为你疗伤,免去旧患?”
沈天涯神思游弋,猛然回过神,点头同意,任由天倚剑扶他坐定。
他早年旧患,年年复发,这还是当初月明教主边行给的一掌。
沈天涯暗暗感慨,边行武功当真厉害,难怪华山七剑要亲自带头,若非趁其重伤,七剑联合天倚剑根本无法置其死地。
沈天涯就这样游移着思绪,在天倚剑的运功中,翻着陈年往事,直到辰时来临。
随着灰蒙蒙的晨光破晓,沈庄突然惊起一片聒耳声响,庭院各处凭空多出一波又一波的灰袍人,如潮水卷浪,见人影而追逐,俱以刀砍之,不过顷刻,活人已逐渐消失殆尽,哭嚎声震耳欲聋。
“给我杀!本座就不相信找不到天名剑!”随声而落,是位年方五十的妇人,一身暗黑红衫荡着凛凛杀气。
她越墙而入,身形疾如飞鸟,才在前院落定,已将宽大的袖袍猛力挥开,恰逢管家何冲迎面而来,见她面色狰狞,正要逃脱,一不留神,被她捏住咽喉狠狠甩砸在地,当下可闻她粗悍的语声逼射道:“叫姓沈的滚出来!”
何冲慌忙拾爬起身,也顾不得浑身疼痛,跌跌撞撞地奔远,不时高声呼道:“庄主,不好了,有人杀来了!”
却不知如此混乱的场面中,有无他可觅的人。
打杀声俄而传遍后院厢房,天绍茵也提起凝雪剑冲上回廊,恰与一名女仆撞个满怀,她恼羞成怒无法抑制,顿时揪住那女仆衣襟,森然问道:“出什么事了?”
“有……有人杀……”女仆年幼,哪里受过这等惊吓,早已慌得不知手脚,半天也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天绍茵见她目光闪烁不定,使劲偷窥后方,连忙随她余光一道瞥视,入眼见到几名灰袍人杀气腾腾地追赶沈庄仆俾,刀起刀落的瞬间,四散而走的仆俾便已失去性命,血花四处飞溅,更溅上院墙。
天绍茵气得头脑发晕,狠狠甩开女仆,拔出凝雪剑便冲上前去,道:“岂有此理,我跟你们拼了!”轻功疾展,转瞬到了跟前,一剑砍中一人背脊,转身又刺一人,剑起剑落,激起鲜血洒落,留下尸身满地。
旁边些个灰袍人见状失惊,有一人怒道:“好狠的丫头!”
天绍茵手中剑不停,剑锋直追人躯,冷冷回道:“对付你们这般恶人,根本不需要留情!”她招式奇特精准,出招狠辣,不留半分力道,是以能够惊骇敌人,暂缓后院局面。
身为天倚剑次女,这天绍茵甚少走动江湖,但却出手狠辣,砍足伤手如切菜一般,着实使人震惊。事实上,她虽然常年居住裳剑楼,却自小深受家俾熏陶,行事向来果断坚决,尤其嫉恶如仇,更认为以恶惩恶,就该爽快解决,不能有丝毫犹豫。
犹豫有时可以救人,有时也可以杀人!
这期间,沈无星夫妇也没闲着,抱着yòu_nǚ,一前一后地出了房门,也在对敌。
唯有天倚剑的长子伏于前院一处屋顶,小心地向下窥视。昨夜银河满空,玉钩斜挂,寂静熏人,他整夜都以屋瓦为榻,不知不觉进入梦中凝气阶段,与外界隔绝,这一刻才苏醒过来。耳闻嘈杂声,张目探看,即见一个红衫妇人映入眼帘,并见何冲仓惶逃命,没出几步,却被人一刀劈面斩下,眉眼自鼻梁立即一分为二,他再想现身相救,已鞭长莫及。
这长子天绍轩与其妹天绍茵不同,是一向不开杀戒,见此难免心中悲苦,想及父亲是为相助沈世伯而来,此刻因何未曾露面?
天绍轩忍不住将那妇人仔细端视,只见其一双杏花眼,浓眉高额,说话时眉头紧锁,有股盛气凌人之态,与她身后细瞅,可见六男两女散列而立。
在这种氛围中,红衫妇人明显凌驾于众人之上,那种浑身散发的指令口气已然占尽鳌头,纵使余下八人多么独特,也掩盖不了她的颐指气使。
天绍轩猜测她极有可能为众人之首。
且看余下众人,长幼为序,依次看来:
一位老妇六十上下,发髻斑白,额头裹一长形碎花缎布,缠于右侧打结,右手拄一龙头金杖。
老妇精神烁烁,步履迅索,却是腰身微躬,时而有些气喘,即使相隔数丈,天绍轩也可听得一二。
可那老妇目光寒利,眉眼常年索绕额头,瞪视众人时,好似别人与她仇深似海,其嘴边也总是带着一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