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外小栈。
夏夜清凉,虫鸣嚯嚯。
一派幽静轻寒。
正是露起时分,夜谧人静,小栈内的人早已歇息了,客栈内外除了隐隐约约的鼾声和细微的蚊吟,再无别的声响。
风靖和风家三十六将是黄昏时分到的这里。他们思忖着半夜进山恐怕有失,故而在这个小栈歇停一夜,准备第二天上山荡寇。
风宇为了安全防范,本来还准备派几个家将轮流守夜,但风靖心高气傲,本就没把伏牛山的反贼放在眼里,因此反在初更时刻,便命令几个放哨的将军早早回去睡觉了,故而此时,栈中连一个醒着的人也没有了。
黑暗之中,栈门外一盏昏黄的灯勉强还在风中摇曳。几条幽魅般的身影,幢幢飘忽,像被风吹动一般,轻飘飘地,飞进了栈中的阴影里。
“是这里?”
风雪澜从杏明的背上爬下来,指着天字号的一个房间问道。
杏空点了点头,再度环视左右,沉声道:“主子放心,不会有错。”
杏明此刻已经把房门轻轻打开。
微弱的月光投了进去,风雪澜提脚入内,杏空杏明便在身后把房门轻轻掩上,一切,都好像从没人动过一样。
床上之人鼾声扑忽,似乎正在沉睡。
风雪澜缓步走近,正欲上前,谁知,黑暗中“哐当”一声,床上之人竟把腰间雪亮的佩刀拔了出来,沉声喝道:“谁!”
此人居然早就被她的脚步声惊醒了。尔后继续装睡,继而,再出其不意拔刀,想不到风宇叔叔居然如此警醒。
风宇一声暴喝过后,便不再说话,他屏气凝神,竖耳倾听,果然发现屋中确实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只是眼下黑暗一片,无法看清来人形貌。
锋快的刀刃在窗口透下的些微光线下,闪过一缕缕寒光。
风宇已经全身紧绷,处于高度戒备、一触即发的状态之下。只要对方一有动作,他便会立刻挺刃相搏。然而,让他万分纳罕的是,对方身上居然没有半分杀气,这对于在血腥沙场上摸爬滚打,向来对杀气敏感的他,实感怪异。
“谁,说话!”
风宇按捺不住,皱眉再喝一声。
“风宇叔叔,声音小点哪,这么凶,人家害怕。”
找风宇就是因为他是云家将里唯一一个住单人间的,若是跑到隔壁虎豹豺狼四位叔叔那里,他们四个非得拔刀乱舞,铿铿锵锵,一阵大喊大叫不可。
清脆稚嫩的话音方落,“噗”地一声轻响,桌上的灯台瞬间被点亮了,可油灯之旁,却分明没有人晃亮火摺。
突然的光亮晃花风宇的眼睛,使他不自觉地眯了一下眼,等再睁开时,他看清了面前所站之人的长相,不由得大惊失色。
“蓄爷!竟然是你……你怎么会来?”
风宇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瞪着面前的小人儿目瞪口呆。
没错,是蓄爷,可他怎么会来伏牛山?而且,她身旁这两个少年又是谁?虽然不是府里头的人,看上去却有几分面熟……
风宇见风雪澜一脸风尘困倦之色,连忙上前扶住她,让她坐到桌旁,口中却叨叨不停地发问:“蓄爷……您是怎么来的这里?夫人和将军知道此事吗,这两人又是谁?”风宇盯着端坐桌前的小人儿,噼里啪啦一通问,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风雪澜淡淡一笑:“宇叔叔别急,先坐下喝口水吧,”说着,朝一旁的杏空一甩头,后者连忙提起桌上的茶壶,给风雪澜和风宇分明倒了一杯茶,“我此番是自己来的此地,爹和娘并不知情。”一字字,沉稳端重,眉梢眼角,再没了平日的笑闹和不正经。
风宇哑然。
他终于知道自己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来自何方了。
是感觉,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所认识的蓄爷,该是那个纨绔无双,臭名昭彰的蓄爷。那个整日里顽皮胡闹,惹是生非,颠倒黑白,却又胆小无能的窝囊孩子,而绝不是眼前这个,噙着一丝淡然的微笑,但笑意未达眼底,沉静雍容,却又冷若霜雪,偏偏还大气得带着一种使人不得不想要臣服于他的高贵之人。
这人身上光华四射,虽然只是个小孝童的身体,不知为何,却能散发出如此奇伟磅礴的摄人光芒,而他眼中的睿智沉着,更是风宇所见中人之最。
小孝童,却觉用风华绝代四字形容,也不为过。
风宇一番审视下来,嘴张得更大了,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蓄爷吗?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蓄爷?
“宇叔叔不必太过震惊,我确是风雪澜。”
风雪澜似乎看出了风宇的惊怔所为何事,嫣然一笑,说着站起身来,缓步而踱。
“三年之前,从云国昭明皇帝将京中三十万禁军的兵权,从我爹亲手中削夺的那一刻,我便看透了他对我爹的猜忌之心。神武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民间声誉极盛,一旦起了谋反叛逆之心,必是无人可挡,势如破竹。故而,近年,皇帝和四殿下无时无刻不在提防我爹,忌惮我爹。这三年之间,削权之事已经发生了许多,可我爹却仍是忠心厚道,浑然不觉有异。”
“皇帝表面上对我宠爱有加,百般回护,其实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甚至,利用对我的好,来彻底消除我爹的戒心。他们才好在适当时机,一举剪除神武侯的势力。不得已,我从五岁开始,便装痴扮傻,变成了一个草包。试问,谁会为了一个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