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几天了,当柤离子再次被痛醒的时候,他已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了,身体被捆扎得结结实实,上面还盖着厚厚的兽皮,身下也在厚厚的棉垫,但依然挡不住身体里的剧痛。
“你醒着?”
王丹那熟悉的声音,从上面飘了下来,让柤离子又惊又喜,一时间,竞被感动到说不出话来,只是勉强动了动嘴,却没有调用成功腮帮上的肌肉。
被王丹扶得起了点身,又用牛胃水壶给灌进了一些水,柤离子缓了半天,这才能发出声来:“多谢!”
听到里面的动静,正在驾着马车的浑夕也“吁———”的一声叫停了马车,停稳后,也钻进轿厢中,来查看柤离子的情况。
“好彩!离子兄啊,就差一点点,倘若吾哋再迟来半步,你就要被巫鹰食尽!”
浑夕轻轻地检查了一下他们的作品:非专业的捆扎,只能把柤离子先处理成一只棕子,等到合适的地方,再作下一步治疗。
“系呀!果时真真好险!十几只巫鹰围着你一起在啄食,要不是它们为了争食打架,吾哋俩个都惊揾唔到机会救你只身出来!”
王丹补充描述了一下救他出来时的恐怖场面,唯一庆幸的是,它们没有选择从头下手,所以柤离子虽然身上已被啄食得千疮百孔,有的深可见骨,但颜面还是保存住了。
这得感谢他被扔的地方,当时柤离子的头,正好被卡在了两块石头中间,而石头的造型恰好挡住了方便巫鹰下嘴的通道,再加上他那瘦得没有人样的脸上,还有脏兮兮、乱糟糟的一堆头发,让它们没有食欲,于是它们都盯着他身上下嘴了。
“知道你很痛,但为着躲开官兵,吾哋只好拣山路乡径行进,你且忍耐一下,好快我们就要返宋啦!吾尽量俾车驾稳点!”
浑夕安慰完了柤离子后,就再转出去,继续驾马前行。
羊流儿在家里精心准备了客房,只等他们把柤离子接回来。这心里,一片忐忑,说不清是期望多,还是害怕多。
这天夜里,她来到后院,在这方井格局的四合院的正中央,一株长势茂盛的梅树,此时整树枝叶葱郁,月色如水,倾泄而下,风吹叶动,她的心,也跟着摆动了起来。
她独自坐在了树下,那有一个石桌,围了四个石礅圆凳,她在石桌上摆了一个箩筐,里面盛满了一筐海棠果大小的手工糕点,圆鼓鼓的,近乎全透明的皮,明朗的月色下,似乎能看得到里面的馅料,发出暗红色的色泽,而面皮顶部,又都点着一个大红点。
这是王丹临走之前特意为她制作的点心,让她闲时无聊,可以配茶小饮,打发时光,安心等他们回来。
王昶和塔莎给他们带来的小孙子王祥,早已和奶娘一起睡下;而小夫妻俩,也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早已进入了梦乡。
羊流儿心事重重,毫无睡意,就继续在这院中树下枯坐赏月。
月光游走,似是在转着圈地给这院中清扫黑暗和无聊。
羊流儿一手无意识的连续拿着点心往嘴里填,另一只手把弄着两枝一模一样的凤头钗:从从送给她的,还有王丹送给她的,来来回回地搓弄,伴着这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节奏,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不能为人所道的秘语。
香甜的糕点含在嘴里,她却并不急于下咽,换成两手一手一枝凤头钗,举在高空,对着月光比较,逆光下的两枝凤影投到了她那洁白的皮肤上,给两半面颊上,都投下了两只飞凤的身影,本来的直杆部分,顺着面部轮廓,而形成了优美的曲线,似乎这两只“黑凤”也都活了起来似的。
月亮的好处,就是可以放心大胆地直视,而绝不会灼伤到人眼。
羊流儿举钗对月看了许久,叹了口气,又继续把糕点咽下,这才发现:原本甜蜜的滋味,这时,因为竟然有些发苦了。
她把两只凤头钗一起竖到石桌上,又看着月光打下的影子,在桌面上转动后变幻的舞姿,再转了几个角度后,突然全部拍倒,让桌面恢复成月光如水,一面平纸洁白的样子。
“唉!月下其形,都一般黑,何须费神辨咩真伪,只徒增烦恼尔?唉!管不着啦!”
羊流儿终于被月光安慰好了,说服了自己,决定去睡觉,总是胡思乱想,杞人忧天的,除了让她变得更老、更难看以外,还能有什么好处呢?
都说“医者不自医”,这是对普通的医者说的。像柤离子这样级别的医者,对自己的病情,判断准确、下药更是不差,由他自己开出的药方,在王丹家里的养病,没过一个月,肌肉上面的伤就基本上治愈了;但伤到筋膜和神经的部分,让他的行动受到了一定限制,现在的他,只能用很奇异的姿势小步挪走,要想再把这些筋拉开恢复,那将又是一场酷刑。
而要想彻底好起来,他又不得不忍受住这些再度拉扯刚刚长好,但已经萎缩致残的筋条,再一次被他正形的运动,所再次拉开而带来的就连“汉子”也难以忍受的剧痛。
为了让这些因为痛而不自觉发出的声音隐藏住,柤离子给自己扎了很多针,算是能减轻一些。
即使如此,能留得命在,他还是得感谢那些个巫鹰只会啄肉,而不会断骨,纯皮肉上的伤处,到底要好处理些。
柤离子躲在王丹家养病的消息,被很好地保密着,除了王丹、浑夕和羊流儿以外,就连王昶和塔莎,都不知道在家中,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客。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