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宫前的长街热闹无比。
阳光烂漫、人声鼎沸。
大概是冀漾交卷过早,接他的人儿还未到。
他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一份空落落之感。
他顺着街道独自往前走。
商铺、酒楼的旗幡,在风中招展。
从楼中飘出阵阵地花糕的甜香。
这是小丫头喜欢吃的糕糕吧?
上次她捧着一块给自己,被他拒绝后,小丫头也不客气,径直把糕点塞在她的小嘴里。
似乎……
就等着他拒绝呢!
“阿翁啊,便宜一点吧,小女子诚心要!”
“姑娘啊,我这瑶琴可是卖到二十七两银子的,如今被你砍到了二十两,绝对是吐血价啦!”
“琴行里的下品新琴,才不过三十两,您这个乃旧琴,音质也是下品,小女子荷包羞涩,阿翁,您就给便宜点吧!”
恍惚间,冀漾听到了小丫头与人讨价还价的声音。
他脚步一顿,顺着声音拐了过去。
是个小地摊,草席上摆着笔墨纸砚、琴棋书画等旧物。
应该都是府试学子花费超出了预算,暗中卖掉一些旧物,换取考资,解手头之紧。
小丫头一身布衣,用帕子遮面,发丝上沾染了薄薄一层灰尘。
看来是早早地就赶来接自己了,只不过看见新奇的物件,又被勾搭走了……
“十八两,最低价,不能再少了!”老汉幽幽地看着她。
他是生意人,摆摊几十年了,收琴的时候价格就压得底,不过是多赚少赚的问题。
花沅伸着小手,摸了摸琴面,道“阿翁啊,一个妙龄的漂亮丫鬟,才十两银子,能唱曲跳舞,还能洗衣做饭呢!”
“琴棋书画,琴居首,乃最雅,岂是俗人可比?
要知道一床琴,起码要四百日才能出,都是斫琴师的心血。
不过啊,小姑娘也不容易,老汉再便宜一点吧,十五两!”
老汉眯了眯眼,好似下了好大的决心,再次降价。
能在学宫门口摆摊的人,耳濡目染都沾了笔墨气。
花沅指着残琴的瑕疵,道“您啊,看看这龙池挖得都是刺,雁足也不平整,一看就是做得很仓促,并非良琴。”
“十二两!这是老汉的底线!”
老汉心中万马奔腾,豆大的汗珠子顺着额角滚落。
花沅收回抚琴的小手,笼在袖管里,盯着那残琴,面色迟疑不定。
“琴弦可贵了,一换就必须一套,我一个小丫鬟,起码还要勒紧裤腰带几个月,才能买得起新琴弦。”
“十两,绝对不能再少了!这琴面是老房梁的料,百年老杉木,琴底梓木,冠角、岳山、承露……皆是黑檀,这个价钱,绝对绝无仅有!”
老汉心头犹如坠着千斤重的铁块,龇牙咧嘴,恨不能将花沅给轰走。
花沅立在原地,纠结片刻。
“阿翁啊,我知道您给的价格,都是良心价,可小女子真真是囊中羞涩。
我是穷人家的孩子,家中祖母不是亲的,小妾当道,后来狠心把我卖掉。
自从卖身为婢的那一刻起,我就吃糠咽菜。
如今好不容易攒下一点银子……”
花沅放出杀手锏,决定卖惨。
“老汉理解小姑娘,九两吧!再便宜连斫琴师都要哭死了!”
老汉活了一辈子,都未见过如此能砍价的人。
就是比他,这种摆了一辈子地摊的人,还技高一筹,更善于讨价还价。
“唉,阿翁为人实在,小女子不忍为难您……
这旧琴下次若是还在,我再来买吧!”
花沅先是假意恭维,之后起身欲走,同时,小眼神还留恋的往残琴上瞟。
见此,老汉跺跺脚,道“小姑娘,且慢,你能瞧上这残琴,证明它与你有缘,你开个价吧!
老汉今日还未曾开张,图个开门红吧!”
“这是倒在手上。
里面的碎银,不,是一颗颗地银渣子,将将只有六两。
都是她扣菜钱,一点点攒下的。
老汉一脸愁容,哀嚎道“可亏死我了!
要价二十七两,最后六两成交,砍价竟砍到连零头都不剩。”
“小女子再加上这对银丁香,银戒指,您看再把那几根琴弦搭里当添头,成吗?”
花沅就知道对方会这般说。
于是,她又加了两个小小的首饰,这都是边疍送给她的。
虽然她厌恶透了边疍,但是对于不要白不要的东西,依旧还是留着。
如今当做添头正好。
其实,她早就惦记上那一团琴弦了。
这种多股合成的蚕丝线,无论是韧性、音质,都远胜于马尾做得琴弦。
成本和工艺都很贵的,若是她硬要,对方肯定不会给。
老汉哭丧着脸,认命般的把琴弦给她,道“姑娘,下次千万别再来了啊!”
“阿翁人真好,小女子下次还来照顾您的生意。”花沅抱着残琴起身,还不忘把琴弦塞在小荷包里。
“唉!”老汉悠悠地叹息一声,欲哭无泪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糟了,他忘了琴收来是十两白银!
嗷,亏本了!!
花沅抱着残琴腿脚飞快地朝龙门的方向走,生怕晚了接不到冀漾。
她实在是太稀罕这残琴了,不然也不会放着准心腹失误,中途去开小差。
她尥起来的小腿儿,奔得好似无影脚。
“啊!”拐弯处,撞到一堵墙。
“对不起,小女子眼下有要事,一时莽撞多有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