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淑清仔细的沐浴了三次,身上才舒坦些。
可是当她做到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却愣住了。
她的额头被蚂蚁啃食的血肉模糊,肿成一大片,隐约见到伤口形成了文字。
她焦急的问,道“蒲嬷嬷,你看老身的脸,是不是有字儿?”
蒲嬷嬷赶紧看去。
方才,她见主子盛怒之下,愣是一眼都未敢打量。
她通过辨认歪扭的伤痕,道“老夫人,是盗、夺、劫,三个大字。”
“啪!”林淑清抬手就赏给了蒲嬷嬷一巴掌。
她当然认得这几个字,但从别人口中听到,她是如何也接受不了。
“胡说八道,把随行的赵府医叫过来。”
蒲嬷嬷被掀翻在地,不敢呼痛,连滚带爬的起来,去找府医。
“没用的东西,连主子都护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林淑清瞥了一眼蒲嬷嬷的背影,又开始对镜自怜。
越照镜子,火气就越大。
“哗啦啦!”林淑清将屋子里的摆设,几乎全砸光了。
连木架子都横了起来。
林淑清身上有花信特意给她求来的二品诰命,连嫡妻荣毓莠身上都没有诰命,唯独自己有。
她又好面子,生怕别人说自己是平妻,是以吃食用度皆是考究。
这次出行,除了在京中任职,腾不开身的几人,她还特意带着孙子、孙女们来撑场子,就是为了祭祖时荣归故里。
让所有人都羡慕自己,就算是平妻又如何?
结发嫡妻都没有的诰命,她有。
她的儿子自幼就是神童,后来更是榜眼及第,可谓是光宗耀祖。
她儿女双全,孙辈昌盛,花信后宅中更没有妾侍通房。
去年连那个碍眼的荣毓莠,都被生生的气死了。
结发嫡妻又如何?
她才是天底下最有福气之人。
可她满身荣华的诰命夫人,破相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赵府医到了。”
就在林淑清把镜自照的时候,门外传来蒲嬷嬷的声音。
寝屋光影昏惑,弥漫着贵重的龙延香,十分浓烈。
赵府医迈着匆匆的小碎步进屋,差点被木架扳倒。
他神色十分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林淑清。
一夜不见,林淑清形销骨立,精心保养的秀发失去光泽,凌乱的披散在身后,如同枯草。
尤其那额头血肉模糊,还在渗血。
哪里还有昨日半分的雍容华贵?
女人的容貌何等重要啊!
这回他摊上大事了!
赵府医乃是花府的老人,他知道府中隐晦,每日躲事都来不及,没有传唤几乎都不出门。
本想着陪林老夫人来参加个回乡祭祖,是个轻松的活计,却摊上这样的事。
流年不顺啊!
果然嫡妻与平妻还是不同的,后者就是上不了台面,哪怕再精心伪装,也有露怯的一日。
他只是一个小小府医,这些门阀世家的人,他一个也惹不起,任谁都能轻易捏死自己。
赵府医认命般的腹诽着。
“赵府医,老身的伤,你务必要医治好,否则犹如这地上的碎片!”
林淑清用绣鞋尖点了点红毯上的碎片,眸底的威胁,不言而喻。
赵府医面色微僵,躬身上前,给林淑清查看伤口。
越看他心里就越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艰难。
简直是命里犯太岁啊!
因为伤痕红肿的严重,所以更显得狰狞,却也掩盖了伤势本来的严重性。
林老夫人的伤乃是被食肉蚁啃食,同寻常工蚁不同,这种虫子有个习性就是吃饱后就下小崽儿。
将幼虫深深地埋入肉中,林淑清皮肉上的伤,明显只清理了表面,里面的卵虫根本就没有弄干净。
想要清理干净卵虫,必须用削铁如泥的小刀,一点点的挖肉。
如此,留下的疤痕,会更深,更大。
想也不用想,林老夫人是不会让他这么医治的。
怒极之下,说不定还要弄死自己。
赵府医心中闪过多种对策,决定自己的命更重要。
他板着脸,神色郑重。
“请老夫人放心,您这伤看着厉害,实则只是伤了表皮,不过也幸好是您日常保养的精心,若是别人可不好说……”
“老身的伤可以恢复到无痕?”林淑清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府医一面弄着药膏,一面不动声色的嘱咐。
“老夫人不要因为底子好,就轻松大意,您的伤毕竟是见了血的,想要恢复到无痕,还需用心疗养。
您的伤每日不可沾水,需要每日换六次的药膏。”
林淑清注视着即将寂灭的炭盆,唇角微微翘起,道“这是自然,用什么药赵府医尽管说!”
“自古良药就有良药贵的价值,您的伤若是有百年灵芝,百年人参的滋养,自然能康复的更快,若是寻常人参、灵芝自然也可以,只不过恢复得慢了些。”
赵府医似乎对病人的配合很是满意,又孜孜不倦的分析着。
林淑清坐在在青铜镜前,面容满是喜色,却因为伤口血肉模糊,更显狰狞,道“老身就这差人回燕京取药。”
“老夫人要知治病如救火,余姚从燕京一来一回的,可是要耽搁不少时日。”
赵府医慢慢地抛出诱饵,神色坦荡。
林淑清微微颔首,丹凤眼噙着浅笑,连素日来的刻薄都浅淡了些许。
“蒲嬷嬷,将老身的银票取来,都给赵府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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