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遵心里的怒火蹭蹭地往上涌,面上却佯装一派云淡风轻。
探扇浅笑,道“伯府素来节俭,若是被父亲得知我这般挥霍家资,定会挨训的。
记得漾哥幼时顽皮,险些被亲父打断过胳膊,提笔总是费力些。
近日漾哥忙着赶路,想来旧疾难挨,这才住进锦鲤楼,不行就别硬撑着,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哎呦,漾表哥,这是搬家来的吧,竟带了这么多东西?”一旁的边疍,指着冀漾硕大无比的拉杆箱,嘲讽起来。
冀遵见有人配合,忍着心中得意,赶紧道“我们虽都是冀府子嗣,但漾哥在余姚深山隐居修行,听说那里比小山村还荒芜,估计没见过多大世面。
我这个做弟弟的就替长兄道歉了。
还请海涵,请诸位海涵!”
冀漾寡淡的睨着二人,好似在看丑角一般。
行囊越多,代表心意越重。
再说小丫头周全万分,拉杆箱里面已经再精简不过了。
他可以无视别人的冷嘲热讽,但绝不允许,他人笑话花沅对自己的心意。
本是刻意收敛的戾气,骤然溢出。
冀遵与边疍不过文弱书生,哪里见过这种在沙场上练就的气场?
但他俩也不愿认怂,遂强行忍下惧意,与冀漾对峙着。
一旁的几个同乡瞧着情形不对,就赶紧把人拉开。
虽然在玄黓公子眼皮底下拉人,头皮都是麻的,但倘若真闹起来,整个绍兴府下的学子,就都不要考了。
“乡试要紧,我不与长兄计较。”
冀遵甩下一句,顺势离开,如临大赦。
慢慢地天边添了一丝霞色,外面传来鸣锣喝道之声。
“咚……咚……咚……”
鸣锣声共十三响。
“巡抚大人到,尔等速速退至一旁。”兵士们立即招呼学子让到两旁,将中间大道让出。
矜贵的秀才们几乎是被驱离开。
人群本就拥挤,在被官兵推搡中,免不了踩踏、落鞋、丢衣……
倒是冀漾早有预料,避在一旁,免遭了这等粗鲁对待。
赞道的人一过,紧接着,后面穿着明红色战袍的两队抚院机兵,持枪按刀来到贡院前的大道上,分列两旁。
紫色冠盖之下,一顶豪华大轿在前呼后拥中靠近。
直到龙门的牌坊前,才缓缓落轿。
轿中之人十分的稳,并不急于下轿。
待稍过了会儿,龙门里的数名官员才姗姗来迟。
先是乡试的提调官,之后是乡试内外监试官,京中七品御史,还有一位是本省巡按御史。
这三人都是乡试中的外帘官。
其余还有外帘四所官,即受卷官、弥封官、誊录官、对读官一干官员,以及监门官、巡绰官、督牌官、考务官等,皆从贡院出来下阶迎候。
但见,台阶下官帽上的幞头摇动,各色补服云集。
见此一幕,边疍冒着酸气的,拉着冀遵,低声道“这刘巡抚,真是好大的排场,比我祖父的排场还大。”
冀遵暗暗的翻了个白眼。
他外祖这回算着折了,不过就算不栽,也不过七品县令,如何同二品大员作比?
谈论间,轿帘掀开。
一中年男子头戴乌纱帽,身着二品绯袍,绣着锦鸡补子,官袍熨烫的没有一丝半毫的褶皱。
此人便是乡试主考官刘敷。
他从轿里迈着官靴缓缓走出。
略微左右旁顾,身旁无论文武官员,通通垂首。
随即,刘敷负着双手,迈步上前,直入贡院。
直到他走入了龙门内,其余乡试外帘官才按照官位大小,分立两列,依次跟着刘敷身后走入贡院。
见了这一幕,考生们对这位霸气侧露的巡抚大人,那是羡慕不已。
“大丈夫当如是!”冀遵感叹,对着乡试更是热切。
冀漾不显喜怒,脸色依旧淡淡的。
他眼中的刘敷是目空一切的,但脸颊有几分消瘦,面色透着憔悴。
显然是忧思过重,心事重重的模样。
前几日有一只大雁,从燕京飞往刘府。
小丫头放出五花、梅花去追。
结果小白鸡吃得圆溜溜的,两只海东青愣是没追上人家一只大雁。
他们十天干已经将驿站掌控,训练小白鸡不过是想控制空中的。
可小白鸡像极了小丫头,不仅爱偷懒,还有那份贪吃的性子。
明明它两都吃饱了,偏偏却还能接着吃。
后来,他只能自己又着手调查,又加上一些推断。
那只大雁是带着礼部侍郎花克勤给刘敷的密信,想来内容也与这次秋闱有关。
没能拦截住,真是可惜了。
微末小吏,是掌百姓生死的判官。
学府考官,是掌万千学子的神明。
魑魅魍魉,尽见殿陛庙堂。
他们稍微的一个念头,就有可能毁掉一个人的终生,也许有家难归、也许背负债务,也许锒铛入狱……
林林种种,人生已改,再也无法回去。
不止此人的人生,乃至下一代人的人生,都会被无故改写。
欲要在湍急的生命长河中,天堑变通途,绝非易事。
需亲朋间通力协作,拉拢、蚕食一切可能的势力。
如此,才能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另一头,刘敷步入贡院之内,过仪门,经过考场,直来到至公堂上。
这时一名花白头发的官员,来至堂前相迎。
这官员自是乡试副主考,左右都是同考官,收掌官、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