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这船上怎就烧起来了?”薛石隐懵懂地问道。
赵丏没有脱掉湿衣服,冰冷的水浸入后背,多少有点不自在。
他不喜欢被问话,尤其是银台司的人。
眼前这个坐在地板上的人,一边倒着布靴里的水,一边随意地问,根本不像是在问话,问题也很正常。
若问他为何在船上,便可以一句“公干”堵了这话头。而起火的原因,围观的路人都会随口问一问。而就因为这问题再正常不过,自己就必须要给一个准确的答复。
“我也不知。当时我正在舱内喝酒,忽地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下人来报说船头走了水。”
薛石隐不再追问,趴在窗户,眼看着萧伯鸾的船离自己不足一丈远,便偏着头对艄公喊话:“快点,本官要回官驿!”
“薛大人怎会在此处?”萧伯鸾望着窗口里薛石隐这打着赤膊,披着一条布毯的模样,使劲拧起了眉头:浑不似一个官员!
薛石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左手拢了拢毯子,右手指向着火的船:“萧指挥使,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快去救人!”
“及时”?萧伯鸾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显然这厮是觉得自己的人和船都出现得太快了。他飞身跳上薛石隐的船,进了船舱。
赵丏正喝酒暖身,见了萧伯鸾,冷声说道:“萧指挥使来得可真是时候,比李知府都快。”
“小将军可有受伤?萧某因有公务正好在这一带夜巡,一见湖上火光冲天,便赶了过来。幸好薛大人的船在此处,才不致让小将军受伤。”
薛石隐听他们提到自己,便摆摆手说道:“小将军可不是我的功劳,我去救了几个花娘。”
“不过,萧指挥使既然来了,还是查查起火原因吧。一下子窜出这么大的火,绝非偶然,一定是有人蓄意纵火。”他继续说道。
萧伯鸾并不上当:“这事,还是要李知府来做,我已差了人去请李知府来,这头我也差人去回禀了明王。但绣使听皇令查案。我这就修书一封秉明皇上,再来查。”
说完他又看向赵丏:“小将军,我派船送您回府。”
赵丏冷哼了一声,才起身走了出去。
剩下薛石隐一个人,外面全是绣使,自己留下来查案是不可能的了。还不如快些回形如何。
躺在床上的申小菱,如坠入千尺冰川,又如置身炽烈火海。时而寒颤时而滚烫。丹儿不在,九三等人找了二堂专司医术的兄弟来把脉,行针,开药。
她醒来了几次,却神志不清,浑浑噩噩地喊了几声“丹儿”。等她彻底清醒,已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她睁开眼,还是那个屋子,还是玫色的晚霞,还是没有人在屋内。
中秋究竟过了没有?是不是又回去了?
“丹儿?”她喊出了声音。果然是哑的。莫非在湖上的一切是她做的一个噩梦?
“丹儿!”她喊得更大声了一些。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是薛石隐。
“你醒了。”薛石隐眉宇之间有了一些情绪。申小菱分辨不清是忧还是愁。
“今日可是中秋?”她问道。
薛石隐看着她,抬手抚向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为何还说胡话?
突来的大手,让申小菱有些无所适从。袖风夹杂着一股香气,像是在哪里闻过。味道太淡,鼻子也不是很通气。这味道究竟是花香或檀香?
是那个时候!她想起来了。
那次去城南仓库遇袭,昏迷之时,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她一直以为是梦境中的幻觉。想不到,竟是真的有这个熏香。
那时候,就是他在自己身边吗?
申小菱傻愣愣地想着。忽然一个激灵,拉开额头上的手,却拽住了袖子问道:“丹儿呢?丹儿还好吗?她让九三带我回来了。她自己游回去了!”
薛石隐看向抓住自己袖子的双手,叹了一声:“你先养好身子,再找丹儿如何?”
她岂能罢休?仍不松手:“当时萧伯鸾来了,要让人下水来看。丹儿是不是死了?你快告诉我,你说过不会骗我!”
薛石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是的,她死了。”
申小菱掀开被子,推开了薛石隐,下了地,随之而来的是足底钻心的刺痛。她没有摔倒,而是扑在了桌沿。
“你要做什么?”薛石隐拦住了她。“你的脚还不能站。”
“尸首在哪里?我要去看。”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臂,眼神竟平静无奇,语气却十分坚决。
薛石隐长长呼了一口气:“鹤喙楼的规矩,死士自毁面目。她临死之前,已毁了脸。”
申小菱冷笑:“我不信,她既然有功夫自毁面目,怎么就没工夫逃生?”
见她的思路十分缜密,薛石隐只得从身上掏出一颗珍珠大小的药丸:“这药,鹤喙楼的人每人都有一颗,卡在牙后。临死之时,咬破它,毒液会从脸颊内部开始侵肉蚀骨。”
见申小菱眼中寒意顿起。他继续说道:“你当年也有。我也有。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活着的。”
“我还是不信!”她又道,“既然脸都没有了,如何辨别她是丹儿?萧伯鸾很有可能取走了她牙齿内的药,来一个偷梁换柱呢?”
薛石隐将她按在鼓凳上坐下,才回答了她的问题:“每个人的身体都有一个隐秘的标识。比如我——”
他取下发簪,漆黑的长发散落下来,清冷的眉目之间更显无惧:“你记住了,此处,有一枚红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