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库头和王管事一进屋,见申小菱这表情,就齐齐地暗道不好。
申小菱一向没有东家的架子,很少有倨傲的表情。每次来查库,都和大家同站同坐,平视诸人。眼前的她,穿着冷冰冰的群青色衣裳坐在那里,高耸的发髻上的云鹤金簪像是一把尖刀,她面无喜怒之色,旁边的青年更如木雕的护法一般。
“还有三人呢?”申小菱冷冷道。
“他们今日不在。应该是回家了。”李头说道。其他两人点头附和:“对,对,回家了”。
“那你们谁来说说这木头的事?”
“木头?”他们几人互看一眼,问道:“木头怎么了?”
申小菱道:“这木头怎么变年轻了?这次柳掌柜去采的是十五年的荷木,而这个——”说着,她一抬手,柳怀舟见状赶紧跑去拿来一块木板,递到申小菱的手上。
“这是八年不到的木头。”她用手指敲了敲木板。“而且这也不是荷木,而是橡木。橡木现在的价格可比荷木低不少啊。”
柳怀舟偷看了老师一眼,姜还是老的辣啊。胡诌起来,面不改色。
“怎么可能是橡木?”吴头皱着眉,往前迈了一步,想要看看究竟。申小菱自然如他所愿,将木板扔给了他。“明明就是荷木。”他的手在木板上摩挲。
孙头见状立刻一抱拳,说道:“东家,我就是一个仓库头子,看不懂什么木头。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们只管查单子,写多少拿多少。”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吴头,他立刻抬头看向申小菱:“对对,我也看不真切,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王管事抬起头,偷偷端详着柳怀舟。他想起来了,原来是当时坚持要跟船的毛头小子!剃了胡子差点认不出来了。要不是拿他老子威胁,他们就跟着上船了。看来今天这事,东家是准备板上钉钉。
申小菱看了看王管事:“王管事,你说说吧。这木头为何年轻了。可别说你也不懂木头。”
王管事正想拿这由头搪塞,如今被堵住话,有了被拆穿的窘迫和愤怒,扑通一声跪下来:“东家,您既然带着柳家的来查某,某的冤屈必然是无处可申了。某愿承担所有罪责。还请东家不要连累这几位兄弟。”
其他三个立刻就配合着跪了下来,“王管事”,“王大哥”地叫着。
王管事又哭诉道:“东家何不问问您身后这柳家的小子。当初在富春江码头怎么说的?”
柳怀舟放大了声音道:“你说,我们怎么说的?”
小子还嫩了点。王管事心中一笑,对着申小菱继续哭道:“我让他们跟我一起上船吧,柳掌柜说什么都不上船。我又多方打听,才知道柳掌柜带着儿子,我明白这是违了东家您的规矩,但想着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有难处。就没再强迫他们上船。倒是他——”王管事怒气冲天地指着柳怀舟:“他那个爹,骗着哄着求着我把接讫的单子签了,才让人将木头抬上船。等我发现接的都是朽木,他们已经骑着马走了。”
柳怀舟的手抓紧了出入志的边缘,父亲遭遇骗子,他已经想过千百遍该怎么应对了。而这种倒打一耙的污蔑,倒是第一次见。他想了想当时的情形,真是百口莫辩。
“你胡说!”他喊了一声。立刻被申小菱喝止:“住嘴!”
“老师!”
“你先出去!”申小菱命令道。柳怀舟只得低着头站到了门口。
申小菱在“前世”遇见过这种倒打一耙的混蛋。明明欠着她的钱,却到处对外宣称是他给了自己好处。钱倒是小事,这口恶气一直下不去。所以,她干脆不要钱了,连续三年,每年的大年三十或者初一都派人去他家门口坐着要钱去。至少,要让自己舒坦了。
她一本正经地问道:“那批木头就是老曾头库里的那一批了吗?”
“是的!小的回来一直揪着心,这是东家您的货,您的钱。”
“你既然知道又揪心,为何不报?”
王管事磕了个头,又哭道:“东家,小的有罪。小的怕您责罚,所以想晚一些再报给您,这一个月来,我几乎每天都守在老曾那,看能不能把木头晒干些,这样,损失也减小一些”
“是吗?”申小菱半眯着眼,深吸一口气,是她自己用人不察,怨不得别人:“王管事,其实,我只有两点想不通,一,你为什么要用朽木换好木,这不是一眼就可辩真伪的事吗?二,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的?”
王管事一听,败露无疑了。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他匍匐在地,乞求道:“东家,这事与这三位兄弟无关,我只单独和您说。”说罢,他看了看站在一侧的三个人,轻轻地点了一点头,贴在地上的手比了一个“二”字。
申小菱浑然不觉,只觉得这样不妥:“这可不行。”
王管事又急道:“柳家那小子可以进来一起听着。还请。”
申小菱转念思忖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三个库头退了下去,不久柳怀舟进来了,他进来立刻走向她,低声说着:“老师,学生冤枉。”
“先听听王管事怎么说吧。”
“王管事,现在你可以说了吧?”申小菱看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胖子。
王管事抬起头,说道:“东家想先听哪一个?”
“为何要用朽木?”
跪着的胖子道:“若小人说一句我没有用朽木换,您可信?”
申小菱一挑眉:“你详细说来。”
“小人是换了木头,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