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小菱没想到自己蹦出这么一个问题。
太冲动了。可她真的很想知道。但又不知能问谁。既然你说你认识我,问问又有何妨。
萧伯鸾跨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犹如看一只随时都能被自己拧断脖子的野兔。他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是否说明在她心中已经认定自己是田小菱了呢?这倒是好事。
“八月二十七,二十二。”
说完,他策马绝尘而去。
。
八月二十七,是田小菱的生辰。
申小菱的生辰他是不知道的。
那时候,他已对田小菱起了怀疑,但未有实质的证据。
正好奉命去塞外查一桩军马的案子。碰巧遇到蛮人拖着一群奴隶去奴市。一个形容残败的女奴踉跄摔倒在地,被蛮人打得蜷缩着,抽搐着。蛮人正想再抽几鞭子,另一个蛮人制止了他,还用鞭子抬起了她的下巴,发现瘦巴巴的她,模样还算有几分姿色。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哆哆嗦嗦地说自己叫小四。
她的眼睛,神情,身形都很像一个人。只是没裹脚。
萧伯鸾心中有了计划。亲自扮作商人卖下了小四。再安排暗卫去寻那几个蛮人杀了了事。
小四被他悄悄带回了太原老宅的地牢里。
阴冷,潮湿的地牢里,弥漫着腐烂又血腥的味道。
这应该是地狱吧。
小四跪坐在地上,抓着自己的膝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步一步逼近。
问她是哪里人,小四说不知道,从记事起就跟着一帮孩子讨饭吃。长大了,就被抓住卖到了这里。
萧伯鸾又问她多大,她也说不知道,好像,也许,可能,大概十六岁了。
还有什么亲人?她还是不知道。一直跟着乞丐,活一天是一天。
还是那些答案,一问三不知,萧伯鸾伸手掐住她的手臂,将她提了起来,凑近了端详她:
模样并不完全一致,但那双凤眼流着泪,微微颤动的嘴唇,让萧伯鸾想起新婚之夜,红色盖头底下的田小菱,掀开盖头的时候,她的牙齿格格直响。
素未蒙面的绣衣使者,无品阎罗,谁不怕?
萧伯鸾将她扔到地上,问她:可想活命?
想!谁不想活着?可小四感觉到自己的咽喉已被恶鬼叼了在口中,死,是迟早的事。
那就把眼泪擦掉!萧伯鸾命令道。
小四用手背就着眼泪,飞快擦擦自己的脸,头发混着眼泪胡乱贴在额头和脸颊,显得更加狼狈。
萧伯鸾蹲下来,伸出大手捏住了小四枯瘦的脚。手也是冰凉的,像极了来索命的阎王。小四毛骨悚然。
他问:“怕疼?”
小四点点头,又飞快地摇摇头,可又胡乱点了点头。
萧伯鸾站起来拍拍手,一个雪怪侏儒提着箱子进来了。
侏儒头发皮肤眉毛都是白的。像是一具被吸干血的尸体。不,他的眼珠也是白的。
“你们要干什么?!!”小四往后缩,站起来想要逃跑。
萧伯鸾伸手把人拎起来,将她脸贴在地板,双手反剪用绳捆绑,再踏上一只脚踩住了她的腰,再多一分力,脊骨就会断掉。
侏儒拿来一卷布头,塞进了她的口中。又从箱子里取出一根两寸长的银针,准确地扎进了她的尾骨。
一时间下半身又酸又麻,很快酸麻感消失了。她的腿动弹不得,却能感觉到地板蚀骨的凉。
小四看不见身后的情形。心中恐惧更甚。只能“呜呜”地喊叫。
侏儒的手像一条湿滑的蟒蛇,在脚掌上来回滑动,涂抹着什么。只听见“当”的一声,一个金属物件套住了她的脚。
萧伯鸾说道:“注意着点,骨折会被看出来。”
侏儒点点头。指了指手上的药,意思是有它在,骨折不了。接着,侏儒像是扳动了什么东西,嘎吱,金属罩缩紧了。再嘎吱,金属罩更紧了。
小四呜咽着,发出恐惧的哀鸣。
她开始摇头,疯狂摇头。
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头皮发麻又发冷。
瞳孔紧缩又放大,紧缩又放大,却没有一滴眼泪。
她的鼻孔不停地喘气,吸气,喘气,吸气。每一口气都带着抖动。
脚掌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终于,小四疼得晕死了过去。
。
像是经过了层层炼狱,又像是死过去再活过来几百次。
当她再次醒来,一双金莲小脚,一张陌生的脸,一些伤疤和痣。
萧伯鸾已将她从头至尾地变成了田小菱。
真正的田小菱已进了地牢。
一想到田小菱,马背上的萧伯鸾依然是愤怒的,他捏住缰绳的手渐渐收紧,手指关节泛着白,双眼泛起一层挥散不去的戾气。
被锁在地牢四年了,无论如何羞辱,折磨,恐吓,她始终没有说出是谁派她来到他身边的。
派知树去查田家,却早已人去楼空,蛛网密布。能够牵制田小菱的人,早就消失了,她一定是早得了消息,所以才缄口不语。
他把萧家的仆从暗卫都挨个查了一个遍,也没有查到接应田小菱的那个人。
当初这桩婚事是父亲定下的,是当年在战乱中救过父亲性命的恩人之女。理当可靠至极的。
她背叛了自己。那她的忠诚究竟给了谁?
那个人很强,藏在暗处多年。
好在,他已知对方之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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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的马车上,申小菱郁郁寡欢,让罗曼和柳怀舟坐在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