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堂香味浓郁酒味却很烈,一口下去要从喉咙一直烧到心里,烧过之后全身都暖了。
“可惜没准备火烧腰果。”我说。
他和我盘腿相对坐在墙头上,这墙面挺宽,除了些落叶碎雪倒也干净,视野还好,虽说这时候除了远远近近的星火灯光也看不到什么别的。
“不用,”他笑,“有酒就够了。”
他似乎很疲惫,眉眼之中竟是懒怠之色。
“出什么事了吗?”我问。
他怔怔地看我半晌,“没事。”
然后又问:“还记得你的断炎翡吗?”
我眨眨眼睛,怎么突然说这个,“几年前被皇上要走之后就没见过了。”
“还记得我说……”他张了张口,想了想又道:“没事。”
这可不是没事的样子,他垂了眼眸,长长的睫毛上面沾了几片雪花,我探身过去想要把雪花蹭去,却被他抱了满怀,他将额头搁在我肩上,闷闷地说:“就这样,让我抱会儿。”
我‘嗯’了一声,静静地搂着他冰凉的身子,“冷吗?”
“不冷。”他道,“就是累。”
“要不,”我踌躇道,“去哪里睡会儿?”
他摇摇头,过了一会儿笑了:“那天是不是被骂了?”
“没,”我大大咧咧道:“她们说她们的,我过我的,谁也别管谁。”
“你这个脾气,”他声音很低落,“要是……得被打断腿吧?”
十三阿哥向来为人冷淡,有一说一,不想说绝不会提半个字,这样的状态真的很反常,“到底怎么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用知道也可以。”
“真的不用我知道吗?”我反问。
他探头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呢喃道:“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什么?”
“别的不重要,”他沉沉的声音有些沙哑,“留在我身边就好。”
我觉得那天晚上的十三阿哥很悲伤,不是那种撕心裂肺想要痛哭一场的悲伤,而是心里漫出无垠苍茫,看不到尽头的无力和悲凉。
可他什么也不说,陪我喝了一晚上的酒,直到我在他怀里睡着。
……
萨梅半个身子趴在谦湖边,探手到湖面上用冰锥凿冰面,好不容易凿出巴掌大小的洞来,我赶忙把手里的漏网递给她,双手放在嘴边哈气,这天儿也太冷了。
她把漏网伸进洞里来回搅动,不一会儿惊呼:“捞到了捞到了!”
我蹲在她旁边,赶忙探头去看,笑道:“快拉上来我看看。”
萨梅稍稍用力,漏网便浮出水面,一条只有半个手掌大的灰色小鱼在里面活蹦乱跳地翻滚,我喜地连连拍手,“快快,把我的鱼缸拿来。”
蔺兰连忙递过玻璃缸,里面早已盛满了水,我小心翼翼地捧住鱼,还没等我放手,噗通一声,它就跃起老高,却正好掉入鱼缸,慌乱了一会儿便呆呆地浮在水中看着我们。
我们三人哈哈大笑,我说道:“太孤单了,再捞一条陪陪它。”
萨梅使劲点头,蹲在地上重新加固漏网,我和蔺兰凑过去,往里涂了些饵料。
“大小姐,”有人叫我,我一听就是杜自芳的声音,懒得理他。
“七月,”这回的声音吓得我连忙站了起来,就看见阿妈一行人已经从谦湖桥上下来了,正朝我们走过来,杜自芳和素心跟在她身侧。
我连忙背过沾满饵料的双手,朝萨梅和蔺兰摆摆手,萨梅将漏网收在身后,和蔺兰一并道了安。
“那是鱼缸么?”阿妈问。
我‘嗯’了一声,低着头不说话。
“你大病初愈,怎么整天胡闹?”
我不吭声,蔺兰忙说:“夫人不要担心,公主没有碰水。”
阿妈看了蔺兰一眼:“蔺兰是宫里的人,有的时候还是该拿出点姑姑的样子来,她喜欢胡闹,可不能由着她。”
蔺兰忙答‘是’。
“陪我走走。”阿妈对我说道。
我只好百无聊赖地跟在她身后沿着湖边小道往前走去,还不忘朝萨梅使眼色,让她再捞一条鱼。
“你整天在府里混,我,免得落下太多的课程。”阿妈看着远处迷雾弥漫的湖面说道。
我一愣:“我不想回去。”
她慢下脚步,转身小姐谋划一场不齿于人的恶作剧就能吓住你的话,那你就不是和硕特部的子孙。”
“我不是怕,”我有些懊恼,说道,“我只是……”
我只是讨厌她们,就像她们讨厌我一样,狼和羊本就无法共融,又何必强求和睦?揣着恶意的你来我往比直截了当的短兵相接更让我作呕。
“我们和硕特人的身体里流着顾实汗的血液,做人要光明磊落,做事要堂堂正正,但绝不能畏缩。”阿妈的声音很轻,却字字都如刻到我心上那般用力,“不招人忌是庸才,她们欺负你,是因为她们不如你。”
我站在临水小筑的窗前怔怔地回想阿妈这句话,她一改往日幽居茉园不管闲事的脾性,特意找我说教,绝不是安慰鼓励那么简单,但多思无益,我已答应她不日回宫,在这之前,我打算去一个地方,我握紧了那个干涸的香囊喊萨梅:“出去玩吗?”
萨梅正弯腰逗弄她捉到的两条小鱼,“去!”
冬日的郊野肃穆静谧,走在芦潭古道上的马车独独我们一辆,车檐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在空旷的田野传了很远,驱散了一层薄薄的寒气。
我掀开车帘,远远便能望见半山腰上那处幽然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