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四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从他拉住我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他是十三阿哥,那很淡的金露梅药香在这漆黑的夜里特别明显。
他拉着我穿过漆黑的甬道,转了好几个弯才见到了远处的亮光,我眨眨眼睛看清后,发现我们竟然来到了御花园后园的入口处。
我回头去看,见钱晋锡并未跟上来:“他不会有事吗?”
十三阿哥松开我的手,语气冷冷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就算再胡闹,也不能去那个地方。”
我冷得直打颤,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我迷路了,南书房里的灯突然灭了,我看不见……然后一个影子,还有那双手……”
“这里是紫禁城,有很多地方不能随便去,你在那里若被别人撞见,你知道后果吗?”
“我……”我打着寒颤,“我不是……故意的。”
因为冷得受不了,我说不出话来,更因为他的责备让我好难过,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喜欢闯祸的人吗?我心里酸的快晕过去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一下子站住了脚步,迟疑道:“对不起,我没看见你的外衣被……”
然后他便脱下月白的棉袍披在了我身上,尽管我已经冻僵了,但仍然赌气不愿意披上,颤着发紫的嘴唇蹲到了地上,眼泪咕噜咕噜地滚了出来,连日来的委屈和愤恨化作一股洪流,几乎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他捡起滑落到地上的棉袍,蹲在我面前将我裹起来,“哭什么?”
我一拳砸在他胸前,带着哭声大喊:“我是为了谁啊?我偏偏要在那儿抄诗背诗,你不说你看不上我吗?我会背《咏四面云山》了看你怎么办?我……”我突然意识到乱了一晚上之后,我连第一句是啥都忘了个干干净净,更加委屈的要晕过去了,“都怪你都怪你……”
他愣了,怔怔地看了我半晌,然后突然笑了,弯弯的眉眼下挂着两个深深的酒窝:“你是不是每次生气都这么哭?”
我顿住了哭声,呆呆地看着他,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没有落下来,他笑着伸手将它擦去,“《咏四面云山》背了干什么?”
我哽咽着结结巴巴:“你说的,要一字不错才看得上我……”声音低地简直委屈到尘埃里去了。
他裹紧了我身上的袍子,帮我把风帽戴起来,漫不经心:“谁说我看不上你了。”
我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把他轻声细语的一句话吹跑了。
“傻了?”他拉了我一把,我俩站了起来,“饿不饿?”
我眨了眨眼睛,“我还想听。”
“听什么?”
“你没说完的话。”
他笑了,“不讲了,下次吧。”
“下次是什么时候?”
“等你不哭的时候。”
“我现在就不哭了。”
“眼泪哗哗的,还不哭呢?”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又想到刚才的惊悚一夜,“真的不是我的错,我没想乱跑的,你要相信我。”
他伸手揽去我满脸的泪水,从未有过的温柔:“我知道了,吓得不轻吧?”
我嘴一撇又想哭:“我吓死了你知道吗?那女人的手……就像死人一样,她们要把我切成一块一块的扔进那个缸里,她们……从窗子外面跑过去……”
他拧眉:“冷宫的门一直都是锁着的……”
“那是冷宫么?”我抓住了重点,“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那儿?”
“钱晋锡进宫看太妃,非要去你那儿走走,半路遇到你的丫头,才知道你一个人在南书房,找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动静了。”
“你们要不来的话,明儿一早就只能见到我的肉了。”我惊魂未定。
我们坐在御花园里高高的三层亭台上,俯瞰着沐浴在雪幕里的紫禁城,星星点点的灯火洒落在各个宫阁殿宇内,像一幅遥不可及的画。
“御膳房里的人都歇下了,我就弄了点这个。”十三阿哥递给我一个四方小盒,里面装着七八块梅花样式的点心。
我从早上去了南书房便没吃过东西,正饿得头晕眼花,拈起一块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谁去了冷宫,成了她们的人,那人就是不洁净的。”
“她们的人……”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含糊道:“怎么成为她们的人?”
“小时候听嬷嬷们说过,这是萨满教早年分出来的一支邪教,叫做离年教,她们会在你身上刻下印记,然后让你喝人血,吃人肉,只要有了那个印记,你就是不洁净的人。”
那长发女子一点一点从自己身上割肉的样子浮现在我眼前,原来那个铜缸是用来盛人肉人血的,她们并不是要把我煮了,是要我吃里面混在一起的人肉。
我感到一阵恶心,不洁净的人?想也知道在这规矩森严的紫禁城里,一个不洁净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我停下正在往嘴里塞点心的手,拽了拽棉袍,生怕背上一直刺痛不已的伤口被看出来。
“你们生活的地方真可怕。”我喃喃。
他仿佛被这句话扼住了喉咙似的半晌没有吭声,一双深邃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我,似乎在百转千回地咀嚼我的话。
“南书房和冷宫隔着将近三个宫殿,你是怎么跑到那里去的?”
我把前因后果对他讲了一遍,说道:“我原以为是五公主她们的恶作剧,没想到有只手抓住了我,我吓死了……”
“琉璃灯突然灭了?”十三阿哥看着远处,若有所思。
我点点头,“嗯,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