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想法已经说不上是欢脱,甚至到了叛逆、惊世骇俗的地步。
阿妈阿爸嘴里念叨的都是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学画画?有个屁用!
这点阿爸是最有发言权的,他就是吃了没文化不会算数的亏,连看商店卖货,家里的妻女都不放心他。
周扬缓和着语气,问道,“假如啊,假如你心愿得偿了,大学怎么办?大学毕业了怎么办?安安心心找个有钱男人嫁了,一辈子过富家太太锦衣玉食的生活?”
宋应彩哑口无言,随即不甘心的说道,“谁说学画画的就一定要靠男人。”
“那你靠谁?没事多晒晒太阳,少看言情小说和港台爱情剧!你晓不晓得办画展要多少钱?租场地要多少钱?你甘心默默无闻的涂涂抹抹一辈子?”
如果说谈这些有点远的话,那么眼下的问题就是画纸,画笔颜料等支出,日积月累下来算不得小数,即使是宋应彩现在的家庭条件,也不一定能不痛不痒,更可况她阿妈还是那样小气的性子。
宋应彩沉默了,半晌才挤出一句,“我不管,我就要学画画!”
他没搭理,尽管对方还是法律意义上的未成年人,但现实是残酷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十六七岁的丫头,实在不适合有这样的幻想。
音乐美术这类艺术范畴的东西,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有钱人的游戏,放在古代也属于“礼”的范畴,都别说艺术类,连体育特长生都不是一般家庭该想的,穷文富武也有一定的道理。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眼下这个年代,但凡跟艺术沾上边的都可以称得上曲高和寡。
甚至连毕业分配工作都是个头疼的问题。
最起码,宋应彩是没有资格折腾的,他严肃的说道,“你该懂事了,还是现实一点好。”
他始终没忍心把血淋淋的现实撕开了展现在宋应彩面前,同样是小姑娘,同样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要是四丫头跟他说要学画画,他大概上是不忍心拒绝的。
他并不是赞成亲妹子学艺术,骨子里他还是传统的观念,只是他能给四丫头犯错的机会,他有这样的资本,也有帮四丫头补救,再重新选择的能力。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对家世背景优越的人来说,学艺术能提高品味,算作镀金。
但对家庭拮据的人来说,死脑筋的想学艺术只能是异想天开,难度不亚于渡劫。
宋应彩鼓足了勇气,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我阿妈和阿爸都怕你,要不你帮我说句话?他们都信你的话,真的!”
“你太高看我了!”周扬苦笑着摇头,他有信心能说服便宜丈母娘,但对宋应彩没信心。
宋应彩哀怨的看了一眼,还要开口,他立刻伸手打住,“你省省吧,给老师认个错,低个头不难,老老实实上学去,大学考上了想学啥就学啥,别说画画,学化缘都没人拦你。也可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但你可小心了,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就叫大头张来。”
宋应彩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受大哥的影响,她对大头张这样的人物还是很惧怕的,看之前在医院的举动,她相信只要周扬提一句,大头张会不遗余力的磋磨自己一家子。
“也别太灰心,我说话算话,只要你考上大学,到时候还是这个想法,要是家里不同意,我倒是能帮你说几句,对了,有啥困难也可以让你哥告诉闫大强,他知道怎么联系我。”他说完了转身就走,实在是不想再跟宋应彩啰嗦,尤其是参与到对方的私事中。
看着他说走就走的背影,宋应彩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咬碎了一嘴小白牙儿。
周扬扭头跟许大志说,“这些小丫头片子,也不晓得一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许大志憨笑道,“女人心海底针,小姑娘的心是细针,扎人更疼,也更捉摸不透。”
“对了,你跟马胜男还有联系没有?”他突然回头,嘿嘿笑着挤兑许大志。
许大志窘迫不已,慌乱的摆手,说道,“没有的事,人家才瞧不上我呢!”
“那可不一定,她虽然是不大不小的干部,但看她的性子也是个婚姻老大难,没准就喜欢你这样的爷们儿,当然一般的老爷们儿也降不住她。”他越想越觉得这两人有几分天作之合的味道,从心里讲也替许大志着急,同样跟柳元一块复员回来,老许的大丫头都准备上初中了,老许看见陌生女人还脸红呢,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还有自私的想法,老柳他俩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虽然能力不见得多强,但用习惯了顺手,他也希望老许能把家安在京城。
古时诸侯还晓得上次给下属金银歌姬,钱上他不亏待两人,但更操心老许的个人生活。
“真的,你岁数不小了,我要是没记错,你跟我妈同岁吧?”
许大志挠挠头皮,憨笑道,“我小李女士四个月。”
他上去拍拍许大志的肩膀,认真的说道,“努力吧,我觉得你俩有戏,马胜男能遇到你这样合适的也算她有福气。别人搞对象呢,就像报案,三两句话的事。可换做马胜男搞对象,则像破案,殚精竭虑好几个月,兴许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许大志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她上次找过我,她们所里想外聘我当指导教官,学些拳脚擒拿术,但我没敢答应。”
“答应啊,干啥不答应!我又没拦.......”周扬忽然大笑,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