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的心里有几分忐忑,尤其是在远远望见对方的轮廓之后,这种忐忑更甚。

面相很和善,也很眼熟,他确信自己之前没见过对方,对这股诡异的眼熟,他更警醒。

兴许对方就是以后新闻联播里经常露面的大人物。

得罪这种人,他连给自己选块风水宝地的机会都没有。

尽管对方穿着不起眼的灰色中山装,发型比之身边的人更朴实,但就算周扬没有新闻联播里的印象,也会一眼分辨出来三人之中谁才是主事的那个。

人是有气场的,古时孟子之齐,望见齐王之子,喟然叹曰:‘居移气,养移体。大哉居乎!夫非尽人之子与?

地位、环境能改变人的气质,涵养,对方的气场之强,让他一打眼就觉得紧张。

当然也许是先入为主,他知道这个人以后会有多牛,如果事先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也许他也能如韩松一般肆无忌惮甚至带着漫不经心的神情打量对方。

对方见周扬走近了,和善的笑笑,伸手道,“你好。”

周扬受宠若惊,慌乱的伸出手抓住对方的手掌,用力的晃了晃,“领导您好,您好。”

对方被周扬的举动弄得有些茫然,先是看看两人握着的手,又朝旁边扭头,跟同行的人说,“东北的汉子体格就是好,性子也热情。”

周扬不敢大意,收回手之后傻笑着,背过手去把袖子撸下来遮住手腕上的金表,对方刚才若无其事的瞅了一眼,让他心里有些失措。

对方说道,“不用拘谨,我也算是半个东北人,在大庆油田工作过七年,我爱人也是东北的,说起来就是你们隔壁县的。我姓傅,你叫我一声傅哥也行。”

周扬迟疑着没敢应和,心里的感觉从受宠若惊变成了单纯的惊悚。

他不会信以为真,真的和对方论兄到弟当哥们儿处,那是纯粹的找死。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硬是攀上矫情,对弱势一方反倒是没有好处的。

人和人交朋友的前提是对等,也不非要是权势财力对等,而是需求对等,你没有利害关系求到我头上,我也没有利害关系求到你头上,如此才能心平气和的聊到一块。

或者是你能帮我的忙,恰巧我也有能力还你的人情,也不失为交朋友之道。

换做眼下,周扬不禁扪心自问,他有什么能耐让对方折节下交?尽管这样说有点伤人,但实际情况却是是这样。

再说到老乡,就更显得牵强,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虽然也有所谓的外国专家发出质疑,认为有详细可被考证的史料证明应该是三千年到四千年的历史,权且不去纠结几千年的问题,炎黄五帝再至如今,如果非要追根溯源,几乎两个素未谋面的国人也能扯上关系。

兴许你二舅奶的四姑婆的儿媳妇家的邻居女婿的三舅姥爷是我爷爷的堂叔。

对方又说,“你上大学时发表的文章,我都读过,很有前瞻性。”

“不敢,不敢,当时年轻,无知无畏罢了。”

“单凭一个无知无畏可解释不通你在短时间内创下这么大的家业,国人尤其是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缺的就是你这样的闯劲儿和能力。”对方笑呵呵的抽出一根烟,散给周扬,又散给许大志和韩松。

能力?也要看跟谁比,如果跟对方比能力恐怕是有点不切实际的,到了这一步的人都不缺能力,缺的是定力。

能力决定一个人能飞多高多快,定力则决定一个人能跌多狠多惨。

泱泱大国向来不缺有能力的人,缺的是有能力还有定力的人。

周扬傻乎乎的接过烟,扫了一眼,心里是有点失望的,并没见到传说中的特供,尽管他知道所谓特供也远没有传的那么神乎其神。

心里也在飞速的琢磨,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把他的底细根脚摸了个净,他失笑,在能调配整个社会资源的国家机器面前,个人的秘密是隐藏不住的,但一般情况下,国家也没有这样的闲工夫倾注这样的资源和精力。

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恐惧,唯有苦笑。

而且对方明明大不过他二十岁,于仕途来说相当年轻,甚至说是年富力强都有些过分,但形容他为这一代的年轻人时,周扬竟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新报也是你的生意吧?吴正新这个人我听说过,脑子很活,但媒体要注意影响,不能自恃有影响力,带跑社会舆论,这个尺度你要掌握好,今年上边要严查。”

对方只是点到为止,却吓得周扬冒出一脑门冷汗,他晓得新报犯忌讳了,回去一定要好好敲打吴正新这个熊货,净给他添乱。

“不过也不用大惊小怪,矫枉过正,有不同的声音是好的,还是那句话,掌握分寸注意尺度。”对方又缓和着语气,周扬这才稍稍放下心。

“谢谢。”周扬暗恼,三言两语之间就已经欠下对方一个人情,整个谈话已经处于下风,尽管他本来就一直处于下风。

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对方要是真想揉捏他,还不是怎么扒拉怎么算,他何必置这样的气,想通了,自然也就不纠结了。

对方说,“下个月有一个由国院领导,对外经贸部牵头多企业参与的跟发达国家贸易协商谈判,有人跟我推荐你,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周扬都来不及思考就马上答应下来,大凡对方这种语气轻飘飘带着询问的意思,往往都不是征求意见,虽然他有考虑甚至拒绝的余地,但求生欲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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