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只觉天之厉垂首如往常般吻了吻她凌乱的头顶发丝,二人身边顿起来时相似的雄浑护体气罩,天之佛心神彻底一松,倚靠在了他怀中。
未几,周身环境一变,顿有凉风拂身而过,二人离开之速甚快,已在隧道中。
却不料就在要进入洞窟时,一股骇人血气突然从他体内冲出,天之厉面色平静,自知极限到了,最后垂眸凝情,看一眼埋首在怀中的天之佛,顿便悄然改换护体气罩。
天之佛周身闇气一强,身子顿被一股强硬逼迫至极的力量冲击,容不得她有什么反应,便被瞬间推离了天之厉。
待反应过来时,他们已天地两隔,她不受控制向地上洞窟升去,凝望着她的天之厉向地脉岩浆坠去。
天之佛恍惚茫然望着越来越小的他。
天之厉坠落的身躯片刻后突然开始一寸一寸化为血色碎末,骤有血腥气扑鼻而入,如烈火焚烧化为灰烬的白纸挥之不去的味道。
这一瞬间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天之佛隐隐约约似乎明白了些,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只剩下他说的那句话还在低沉回荡。“楼至,吾还能再撑七个时辰!莫慌!”现在只刚刚过了六个时辰而已!他骗了她!
彭得一声,刺耳声起,眼睁睁望着天之厉未化尽的身子已被翻滚的岩浆淹没,她突然打了个从未有过的寒战,骤恐惧一阖眸,一滴不知何时凝聚的泪水缓缓顺着眼尾滑落,悄无声息坠入了淹没他的岩浆中。
片刻之后,鼻息之间血腥味突然变成了泥土的清新味,温暖的火焰之风变成了略带凉息的清风,还曾低沉的瀑布声变成了震耳轰鸣。
被他最后一股元力送回的天之佛,跌坐在地表洞窟内,缓缓睁开了恐惧残存的眼,茫然转头向清亮的四周望去。
熟悉的巨大卵石铺在洞口,瀑布遮蔽,结界下的水汽温热,两侧是叮咚滴着水珠的洞壁。
是他们一同进入时的山洞,她安然无恙回来了。
“此行吾依然如山洞内一般,护你留着性命出来,纵使吾亡,亦不会让你丧命。”
言犹在耳,他做到了,他没有骗她……可他又在不久前,刚刚骗了她……
天之佛茫然移动视线,最终又落在了黑漆漆的隧道内,启唇虚弱无力唤了一句:“天之厉!”
话音落下,
“天之厉!”“天之厉!”……
无数道无力的余音回荡,却是没有他的回声。
回音袅袅间,突然一闪虚弱的佛光,天之佛怒涩一阖眸,身影瞬息消失在了洞窟内,只有方才坐过的地方旁边,一片刚刚呕出的鲜红刺目骇人。
片刻后,扑通一声沉闷响声传来,回荡在洞窟内久久不散。
好不容易留下了性命,却又纵声重回岩浆的天之佛,极力睁大了眼睫带泪的眸子,靠着他残留给她的护身气罩,四处搜寻天之厉。他是和她打了一千年都没死的天之厉,他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天之佛仅剩下的一刻时间快用完前,地脉根源,八角晶石旁边,终于寻到了深刻心间而不自知,已经毫无声息躺着的人,双眸紧闭,面色青白,完好无缺,若非浑身血色,他像极了安然入睡之人。
眼前闪过了他坠落时,化为灰烬的半截躯体。
天之佛泛红涩沉的眸子恍惚顿了顿,他的身子没有消失吗?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方才的是错觉,还是真实?顾不得再去厘清,她便急落身至他身旁,也不知何处借来的力气,蹲下一扣他手腕儿,向上拉起,天之厉沉重魁梧的身子便被相对单薄的她背了起来。
直到负着他离开岩浆,双脚踩在洞窟卵石上,钻心疼痛再次袭来,天之佛双腿一软,浑身仅剩的功力消无,彭得连带着天之厉跪跌在了洞窟里。
浑身倏然间抽经凌迟一般烈痛,内元处更灼烧剧烈,天之佛浑身高热如虚脱,喉间干渴,元气耗竭到极点,人死之前会有的情形,天之佛一咬银牙,一刻时间已到,她知自己大限将至,如今功力尽无,她亦再无其他力气,瀑布声大,她喊叫声远在对面的鬼邪也不可能听到,只能让他稍恢复意识,纵使爬出洞窟坠落湖里,鬼邪他们看到,便会救他。
终顾不得去顾虑自己安慰,天之佛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扶着墙壁坐起,转向浑身僵冷的天之厉,手无力一落,按在他面上,强撑着最后一丝快要陷入黑暗的意识,虚弱低低唤道:“天之厉!醒醒!”
“天之厉!醒醒!”
“天之厉!……”
连唤了三声,天之厉仍是躯体僵冷,面色青白静静对着她,双眸并未睁开,分明是已死之人有的情形。
她模糊发黑的视线,已是看不清他的样子,艰难张了张唇,因前面三声耗尽了力气,再也唤不出声,手指下始终被忽略的冰冷此时才针刺般传入心口,天之佛心头自己意识不到的最后奢望渐渐一角一角崩塌,垂下的眸子慢慢僵硬,本强撑的眼帘再无力睁起,虚弱轻轻一阖,便垂下闭上。眼角处一滴不知何时凝聚的泪水无处可去,溢出滑下,滴答毫无声息落在了天之厉紧闭的眸间。
天之佛在他面上的手亦同时无力滑落,耷拉在了洞窟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