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的确是要慢慢考虑的。
如果是在别的朝代,皇帝渐老,储君已立,那么这个时候,自然应该想都不想的投入东宫怀抱,对着太子殿下纳头便拜,以便在新朝之中站稳脚跟。
但是大周不一样。
从谋任皇帝开启了皇子兵变的先河之后,二百年来大周的皇权顺递便一直不怎么顺畅,有先例在前,便自然而然会有父子相疑,相争乃至于相杀。
远的便不说了,三十多年前先帝之死,便不明不白!
因此,在大周朝廷做官,最难判定的事情便是未来的皇帝究竟是谁,新皇的屁股没有落在龙椅上之前,除了类似于林简这种本来就跟东宫绑在一起难分彼此的官员之外,其他人是绝对不敢轻易下注的。
虽然本朝的皇帝很有作为,父子之间的争斗也并不尖锐,但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老皇帝对东宫并不是十分放心。
如果按照正常的皇位顺递,老皇帝到了这个年纪,太子现在应该轮流执掌六部,或者进入政事堂观政,甚至与已经可以开始组建自己的小朝廷了。
而实际的情况是,太子殿下现在依然被困在东宫,整个长安城里除了出身东宫的属官,以及类似于林简这种与东宫分不开干系的官员之外,竟然只有一个从小陪太子读书的宋王世子李煦,在踏踏实实的替东宫做事!
在这种当口,陈英自然不敢轻易站到东宫这一边。
不过对于他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少壮派来说,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现在这个时候站队,只要赌对了,将来太子嗣位,他的仕途上限就会骤然拔高许多,甚至可以坐到六部尚书,乃至于政事堂拜相!
如果他不肯赌,这辈子一点错不犯,差不多也就止步四品了。
因此,这位衡州别驾很是纠结。
林昭对着他微微欠身,笑着说道:“家兄的卷宗,劳烦陈别驾帮忙整理,在下这几日都会在大槐客栈,陈别驾可以随时来寻我。”
说罢,林昭便起身告辞。
陈英亲自把他送到了陈家的大门口,他面色严肃,开口道:“林公子放心,林家的事情,陈某一定一帮到底,陈某现在就去衙门,把令兄的案卷整理出来,送到林公子手上!”
“有劳别驾。”
林昭对他拱了拱手,就要转身离开,陈英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唤住林昭:“林公子……”
林昭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陈英:“陈别驾?”
陈英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问道:“林公子,陈某想知道,周师的这封信,是…大宗师去要的,还是世子殿下去要的?”
林昭愣了愣,然后对着这位还算年轻的别驾眨了眨眼睛,笑道:“别驾误会了,这信是在下hu周府讨要的。”
“周尚书那种身份,绝对不会插手储位,陈别驾用不着考虑他,还是要想一想自己。”
听到林昭说出这句话,陈英心中一惊,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所有顾虑,都被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人看在了眼里!
真是………厉害啊。
他默默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如此,陈某明白了。”
“今日天色晚了,明日一早,陈某再去拜会世子殿下。”
林昭对着他低头行礼:“多谢陈别驾,仗义援手。”
林昭说完这句话,就要转身离开,这位年轻的衡州别驾看着林昭,突然问了一句:“冒昧问一句,林公子今年多大年岁了?”
林昭低头盘算了片刻,然后回答道:“已经过了年,那在下现在就是十五岁了。”
陈英抚掌感慨:“林公子十五岁,言谈举止就能够滴水不漏,真是厉害。当年我十五岁的时候,还在故乡读书,有时走在路上碰到外乡人问话,都会手足无措。”
“别驾过奖了。”
林昭微笑道:“个人性情不同而已,我这个人生来脸皮厚一些,话也多一些。”
说完这句话,林昭在心中也暗自感慨。
遥想他“当年”十五岁的时候,有时候跟小姑娘说话都会脸红,估计还不如陈英年少时。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少年老成,谁还没有青涩过几年呢?
话说到这里,林昭便拱手告辞了,回到了衡州城那颗大槐树下的大槐客栈之后,他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伸手拍了拍仍旧趴在桌子上熟睡的林二少,让他回床上睡觉之后,林昭自己也打了盆热水,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二十来天赶路,着实把他累坏了,刚到衡州没多久,又去见了一趟陈英,耗费了不少心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昭睡的正香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他迷迷糊糊披上衣裳,走到坊间门口,就看到一个齐家的家将,伸手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他低声道:“林公子,这是刚才一个人送过来的,说是要交给你。”
林昭点了点头,接过这个信封,沉声道:“有劳。”
他心中明白,这是陈英收集到的卷宗,连夜派人给他送了过来。
接过来之后,他又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这个齐家的家将估摸了一番,开口回答道:“应该到四更了。”
四更……就是差不多凌晨一两点钟了。
林三郎点了点头,说了一声“知道了”之后,关上了房门。
关上房门之后,他的坐到桌子边上,一边摇头一边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把信封里大概十几张卷宗抽了出来。
看到卷宗上密密麻麻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