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灵玓诸人在牛岭峰底边住下后,次日便齐上峰头踏看。
这牛岭峰远看活灵活现,首尾两角无所不备,宛然一只大大的公牛,踏上峰顶才知道不过是一处的光秃石山,不单草木全无,连狐免踪迹也难得一见,实在难于藏人设伏。西北角上有一块斜长山脊平平向外突出,下临深崖。余外地方却尽多上下的小道,既非险地,更非死地绝地。
各人全不知道瞿广瀚石寒当日为何会选中这处地方与没藏飒乙约斗,猜来猜去也难得其要领,只好作罢。
桂红莜有包洪荒这个意中人陪伴,又有楚青流这个好功伴朝夕相处,很是心满意足,整日拉着楚青流闭门同修春机修合功。她这个人,心地纯良无欺,人人都知她是一片好心,也就没人笑她。就连刘奇蟾,惯于为老不尊的,也只是好言提醒,说不论何等奇妙功法,也不该这样下猛力去练,小心欲速不达。
他消夏之余,原也不曾断过与包洪荒探究那本《少林逸经》。但这书本就难懂,再加真本已无,二人虽说用力不小,所得却极微。到了这处乡庄住下,刘奇蟾索性一字不再提书中的事,每日只是放浪游逛,静待大斗到来。
瞿灵玓与二婢无事可做,最是难过。每日里早中午各到村中与左近巡视,看是否有江湖上的人到来,是否能有熟识之人,也好探听一些讯息。
说来叫人难于置信,已过了八月十日,离会斗之日只有五天,小村中还是不见有江湖人来,更不用说是有点名望的江湖人了。
照理,没藏飒乙为了要耸动人心,就该将这场牛岭峰会斗弄到人尽皆知。难不成眼下瞿广瀚石寒已死,没藏飒乙自恃身份,不愿跟楚、瞿两人会斗?就算当真如此,他总不会连包洪荒、刘奇蟾这等人也都不放在眼里吧?。
其中原由,瞿灵玓桂红莜猜来猜去也没有头绪。刘奇蟾却毫不在乎,说既然猜不着,那就不用再去猜想,没藏飒乙是如何盘算的,到了八月十四那天,必定能够知道。
十一日一早,尧舜二婢又去村中走动。去不多时便即回转,还带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衣装非僧非俗,说是五台山紫云禅院的苦水和尚,要见楚青流有话说。
苦水的名号,瞿灵玓自然是知道的。当下不敢怠慢,请他坐下,奉上茶水,这才去叫楚青流。
苦水中等身材,浑身满是结实筋肉,绝不象常年吃素斋的人。穿一件寻常竹布半长单衣,膝盖处打了两个补丁,单看其针法之蹩脚,当是此人亲手所为。光脚穿一双多耳麻鞋,并不削发,而是用一只竹簪高高挽起,他人虽肥胖,却不见有丝毫火燥气息,一身上下极是精洁,仍是清气袭人。
楚青流听说苦水到了,当即收功,赶过来拜见。口中尊称大师,行了礼,敬问来意。
原来苦水到了夏国三危山,还真见到不少佛经出土,且都是少见的精品罕物,一读之下,释去心中不少疑虑。三危山佛经现世,此信不单往东传,也往西传,就有不少西域回纥甚而葱岭以外的佛徒远远赶来围观。
其时佛之一教,在西域已然衰落数百年,不说是人人鄙薄,也是少有人理睬。唯其如此,还能东来搜寻佛经的,皆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苦水接谈之下,登时觉得自己虽长居五台峰顶,实于坐井观天无异,便动了西游之念。
苦水一年多来巡行西域,寻古迹,见学人,探究佛道衰败原由,大胆揣测佛祖原初立法的本意,几有乐而忘返之意。他这等人,一处通处处皆通,不由感叹自己半生为他人愚弄,与空虚荒废无异。心灰意冷之下,生出一大愿心,立志要用余生来点化天下的愚蠢之人,这才重又东下。
这年余来,江湖上接连出了这许多事,件件动人心目,崆峒派近来的行事,更是让人惊怕。苦水虽居方外,终究还是武人,不能不留心在意,稍一打听,便知晓了大概情形。对吴抱奇之死,他还能以人生无常、如露如电来自我开解。对没藏飒乙的行事野心,他可说一听便知,连想都不用去多想。江湖不幸,出了这种从所未有过的大恶徒,他绝不能撒手不管不顾,只得先将传法解愚之事暂缓,要先斗斗这个没藏飒乙。
路过崆峒山时,他心气难平,便只身上山夜探。连去两晚,都没能见到没藏飒乙,只见到了丁仰真这个老儿,听说了瞿广瀚石寒陨身火场,听说了牛岭峰岭的这场会斗,便赶过来了。
“丁老儿只是说起过这场会斗,却没说没藏飒乙到底会不会来。我看他那个样子,心里也是没底。我信了半生的假佛假经,只说回来后能做点有用的正经事,没想到,还是先要跟人打架。”很是无奈。
楚青流将近来情势说了说,尤其细说了山南刀会一番波折,说了崆峒派新创立的“天地人神鬼”五堂。|说诸人无力正面去斗没藏飒乙,却又怕他报复滥杀,也不敢到崆峒派背后去杀其恶党,与走投无路也差不了多少。
苦水道:“这也不算什么难题。他不是想拿杀人来报复么,咱们就把人先撤出去藏起来,或是撤到山沟里去,或是撤到海岛里去,转回身来再跟他们斗。若是撤人的时候他们硬要阻拦,那咱们就借这个机会铺排计谋,以多打少,设示灭了这个贼子。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
瞿灵玓道:“这法子咱们也不是没想过,可崆峒派的人说了。咱们若是这样做,让他们无人可杀,那就随意杀人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