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从虚名上讲,编制上没有,可习惯上却同什么里长甲长差不多,好歹也算是个编制外的鸡毛官。况且,虽不给禄,可自己个儿就能捞肥,自然就趋之若鹜了。
只不过,这样的紧俏货再是轮不到旁人的,不是被主管佐官们带来的师爷、亲属们给占据了,就是给有钱有势的乡绅给瓜分了。没有门路的人,那是连汤都喝不到的。
所以啊,身份在那里,想要上下其手通同弊合,那就更是容易了,这手段也是百出的。
譬如说“空堂”,虽说额设几十人,可院里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人,大使专吃空额,每到领取钱米的时候,就花两个钱雇人去。
要知道,这些孤贫入院时是都发给腰牌的,上头烙印有岁数相貌,但凡要领取钱米都必须本人到场。可就连这般需要面对面的都能如此作弊,其余上,也就不难设想了。
本县的养济院,虽说没有“空堂”这般明目张胆,可这手段也不弱。
养济院大使串通了户房典吏和仓大使,变卖仓里的新粮,买了陈粮甚至霉变的粮食回来顶替,发给一众养济院的孤贫,赚取差额。
还不止如此,再查下去。
不仅在米粮上动了手脚,新米换了陈米,新面换了陈面。而且还在银钱上做花样,那些个投堂的连铜钱都没有见过,发下来的都是现成的柴盐菜蔬。可是,食盐是杂了灰的,柴炭是注了水的,菜蔬是烂菜帮子。还有冬日里的棉袄絮,都是杂了芦花的。
而且不仅养济院里,育婴堂、安济坊、漏泽园三处,也是各有各的手段。
细细查下来,育婴堂里的幼儿生活的比养济院的还要艰苦,因为生病没能得到及时认真救治而成了残疾人的不是一个两个。安济坊里在药材上的猫腻多的数不甚数,那些个供年终考绩的记录治疗效果和失误的手札那叫一个天书。漏泽园暴露的情况虽不多,可也不是没有,专门设来超度的度僧,那叫一个形同虚设。
事情越查越明朗,涉及此事的胥吏一个接一个的被揪了出来。虽还未到冬至,可整个县署衙门已经是带了两分冬日里的萧瑟和冷然了。
不过,知县宅里的变化却并不大,虽然大家伙都极有眼色的避开了风头,往可贞这来请安说话的次数渐渐少了,可来说情融通的人却只多不少。
只不过,可贞因着有孕在身,现成的理由都不用编瞎话的,所以每日里见客的时间并不多。即便递了帖子,可贞也并不一定能见,即便见,那也得排队。即便排上队了,可贞这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是耐着性子说上两句场面上的漂亮话,安安众人的心罢了。
可贞这讨不到什么话,礼仪也照样没收,许多牵扯进去的人家都急的上火。虽说他们这样的人家都是有后招的,既然事儿发了,背黑锅顶项的人自是早就准备好了。可到底,见的苏慎这样不留情面,还是心里发憷的。更何况,旧人被撸下来了,自然是百般求着想要添上新人的。
而那些个有幸逃过一劫的,心下盘算着这么一来估计好些位子都是能空出来的,自是心动的不行的。衙门里的那些个位子,只要你不出错家族不出错,一旦坐上了,那就是铁饭碗,虽说不一定会往上爬,可总归不会往下掉就是了。不管是名声还是权力抑或是来钱的门路,那都是大大的。难得一下子空出这么多位子来,不求空降,可原本就在衙门里当书吏差役的那些人总是可以循例上升的吧!可见可贞八风不动的样子,又担心上了。
这到底是怎么个节奏?!
不过没几天,一干提着心的人都终于能松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