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然眼神复杂,眼前自己始终看不透的深沉城府的帝王,事到如今仍旧是假惺惺将罪过推到轧荦山身上,看来并无半分悔过之心。
徐天然平静道:“王上可知半年前,荐福寺掉下俩谪仙人?”
“猜到了应该就是你们。还有,西市横空出世的名剑也到了你手中吧。”
徐天然点点头,问道:“王上可想知道仙境之事?”
“但说无妨。”
“在仙境,修士共分九品,与长安不同,九品为下,一品为上,而仙境的二品境修为大约便是唐国止境武夫修为,二品之上更有一品境。一品三境,最上为天境,其次为地境,最下为人境。初入一品为人境,俗称为金丹境,一旦结丹入一品方可御剑,比起唐国止境武夫不过能吐三尺剑芒可谓是凌厉许多。”
徐天然顿了顿,又说道:“人境之上便是地境,俗称化神境,通俗理解便是修士始化神之意,开始摆脱了ròu_tǐ凡胎,寻常的伤势都能自我修复,真正的仙人体魄。”
唐王一声不吭,认认真真听着,不时点点头。
徐天然平静道:“地境之上便是天境,俗称飞升境,参悟天地之道,明悟法则,开始有踏出大道的潜质。”
唐王皱了皱眉头,“飞升境方有踏出大道的潜质?”
徐天然笑道:“修士修行何其苦,一品之上更有玄之又玄的小长生者和大长生者,俗称陆地神仙境和天仙境,长生者大道不老,长生不止,方是仙境巅峰的修士。”
唐王眉头紧锁,缓缓起身,来回踱步,问道:“仙境一品修士多否?”
徐天然沉思了片刻,微笑道:“比起仙境亿万凡人而言算不得多,论起人数来却也不少。”
徐天然玩味的回答令唐王神色愈加冷峻,“若是突破了这方天地的桎梏,一举成神所得的境界不过是仙境区区金丹境?”
徐天然点了点头。
唐王居高临下看了眼脚下的长安城,眯着眼平静道:“你说轧荦山的星海血咒会将长安百万百姓献祭,到头来只换了个仙境稀松平常的金丹境,难道轧荦山会如此愚蠢吗?”
徐天然云淡风轻道:“当局者迷。”
唐王问道:“若是轧荦山一意孤行,便是知道了真相依旧愿意用满城百姓的性命换一份飞升的机缘,又当如何阻止?”
徐天然恍如先生附体一般笼袖,眯着眼看着万家灯火,尤其下场的眼眸里那些昏暗的灯火愈加明亮,淡然道:“敢问王上,唐国是谁的唐国,长安是谁的长安?”
唐王沉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唐国是寡人的唐国,长安是寡人的长安。”
徐天然叹息一声道:“王上错了,国是百姓的国,长安是百姓的长安。”
唐王重重叹息一声,“可惜寡人错了,如今的长安皆在轧荦山手中,南北禁军皆为轧荦山所制,便是寡人想阻拦轧荦山的阴谋,恐怕也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徐天然真正明白了真正执迷不悟之人是唐王,事到如今知道了便是牺牲了满城百姓所换得的不过是区区金丹境,却仍旧不惜一搏。且不说轧荦山对南衙禁军的掌控是否如唐王所言那般铁桶一般,便是北衙禁军哪里是轧荦山一两日便能掌控的,只要释放南宫将军,顷刻便能重掌北衙禁军,至少也能和轧荦山分庭抗礼,一旦将轧荦山的阴谋公之于众,便是南衙禁军的同袍也会弃他而去,何愁轧荦山不认罪伏诛?
唐王的执念,徐天然不懂。
唐王看了眼明月,感叹一声:“花好月圆,就差一壶酒了。”
徐天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可惜腰间没了破旧的葫芦,忽然,吴清风手腕一抖,一壶酒稳稳当当落在了徐天然手中。
徐天然将酒壶抛给了唐王,平静道:“这是百万条性命呀。”
唐王仰起头,溢出的酒水顺着脖子缓缓流下,“都是虚妄罢了,我从何而来,又去往何方,天地悠悠,谁能为我解答?”
诚然,诗香雅境不过是白孔雀的小天地,他们的存在于天道天下而言不过是虚无,便是眼前这偌大的长安城早已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不过是白孔雀心中对大唐眷恋的一抹余晖。唐王所言的虚妄,徐天然深以为然,却又不敢苟同,那些时时刻刻生活在长安城的人们是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人。不论是在何种法则之下,都不得轻易践踏百姓的生命。
唐王将酒壶抛下,背过身去,平淡道:“年轻人,如是二十年前与你相识我们说不定会成为朋友,可惜,我老了。”
话音刚落,唐王纵身远去,徒留下一阵清风。
徐天然脊背发凉。